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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第60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

2023-06-04  本文已影响0人  龙门村夫

【第60章】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喜欢做饭的人都知道,过去没有不粘锅,一般人在煎鱼的时候,常常会粘在锅上;如果频繁翻动,小鱼就会被翻烂。况且那时煎鱼,应当以陶器或粗糙的铁器为工具,与现在的炊具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煎鱼不是大油炸鱼,大油炸鱼当然不会翻烂。老子用这样的日常生活的事例告诫统治者,治理天下,不要频繁改变政策,不要扰民,而要保持一种虚静,天下才能长久。政策频繁改变,百姓必然要去适应,则必然地影响百姓生活。

所以,韩非子说:

工人数变业则失其功,作者数摇徙则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则亡五人之功矣;万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则亡五万人之功矣。然则数变业者,其人弥众,其亏弥大矣。凡法令更,则利害易;利害易,则民务变。务变之谓变业。故以理观之: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故曰“治大国者若烹小鲜”。(《韩非子·解老》)

韩非子说的有道之君子“不重变法”,是有条件的,即“有道之君”来治理国家的时候,不要频繁变法,但也不尽如此。神农氏死后,黄帝尧舜相继继位,不但传承神农氏的治国道理,而且针对国内具体的大环境加以变化,使百姓丰衣足食,神农氏的治世之道变化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周易》说:“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另外,当国家一直处于低位,或者转入低位穷途末路时,则只能变法以图强,如商鞅变法,康梁变法。所以,《周易》又说:“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周易·系辞》)

烹小鲜不要乱动乱翻,以虚静为要,以道治国,即要以虚静为要。以道治国,妖魔鬼怪都不出来作祟;也不是说它们不作祟,就算它们出来作祟,也不会伤人。为什么?真正以道治天下,就像得道的圣人一样,“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第50章)。这里的“鬼”是妖魔鬼怪的意思,与儒家的“鬼”不是一个意思。“鬼”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鬼怪,一个是指死去的祖先。《说文解字》说:“鬼,人所归为鬼。”《礼记》说:“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又说:“庶人庶士无庙,死曰鬼。”意思就是,人死了,就是可以称呼为“鬼”了,所谓“死鬼”。中国人对自己已逝先祖的祭祀,就是祭自己的鬼。如果不是自己的“鬼”而去祭祀,儒家认为,就是一种“谄”,谄媚,用卑贱的行为来奉承人家,向人讨好,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礼记·曲礼下》篇,则记载道:“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不是自己该祭祀的却去祭祀,就是过度祭祀。过度的祭祀不会带来福佑。

以道治天下,鬼神不伤人;圣人治天下,当然也不伤人。在上的治理天下的圣人不伤人,在下的妖魔鬼怪不作乱,天下于是归于安宁,受益的是百姓,“德上下交盛而俱归于民”。韩非子关于本章的解读基本合于老子之意:

人处疾则贵医,有祸则畏鬼。圣人在上则民少欲,民少欲,则血气治而举动理;举动理,则少祸害。夫内无痤疽瘅痔之害,而外无刑罚法诛之祸者,其轻恬鬼也甚。故曰:“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治世之民,不与鬼神相害也。故曰:“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伤人也。”鬼祟也疾人之谓鬼伤人,人逐除之之谓人伤鬼也。民犯法令之谓民伤上,上刑戮民之谓上伤民。民不犯法,则上亦不行刑;上不行刑,之谓上不伤人。故曰:“圣人亦不伤民。”上不与民相害,而人不与鬼相伤,故曰:“两不相伤。”民不敢犯法,则上内不用刑罚,而外不事利其产业。上内不用刑罚,而外不事利其产业,则民蕃息。民蕃息而畜积盛。民蕃息而畜积盛之谓有德。凡所谓祟者,魂魄去而精神乱,精乱则无德。鬼不祟人则魂魄不去,魂魄不去而精神不乱,精神不乱之谓有德。上盛畜积而鬼不乱其精神,则德尽在于民矣。故曰:“两不相伤,则德交归焉。”言其德上下交盛而俱归于民也。(《韩非子·解老》)

“圣人不伤人”,是指老子理想中的治国者,不常翻动烹调中的小鱼,不扰动社会,则社会不乱,民不受伤害,所以叫圣人不伤人。也可以理解为圣人因为不理会这些妖魔鬼怪,见怪不怪,它们就不会起作用,就不会伤害。

汉朝初年,特别是汉武帝时期,因为皇帝见怪而怪导致的冤案,实实在在地伤了很多人,最著名就是“巫蛊之祸”。

巫蛊是一种巫术,当时的人认为使巫师祠祭或以桐木偶人埋于地下,诅咒所怨者,被诅咒者即有灾难。汉武帝一生沉迷女色,后宫有多位佳人先后失宠,为重新获得帝王的恩宠,后宫诸位多邀请女巫入宫,试图以巫术达到目标,同时对其所嫉妒者便施以巫蛊之术,一时间后宫迷乱,时有发生因后宫的巫蛊之事而牵连朝中大臣的事件。汉武帝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说他巫蛊咒武帝,与阳石公主通奸,公孙贺父子下狱死,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都因此受到诛连而被杀。武帝命令他的宠臣江充彻查巫蛊案,用酷刑和栽赃迫使人认罪,大臣百姓惊恐之下胡乱指认他人犯罪,数万人因此而死。江充与太子刘据有矛盾,于是趁机陷害太子,并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诬陷太子,太子恐惧,起兵诛杀江充,后遭武帝镇压兵败,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相继自杀。壶关三老和田千秋等人上书讼太子冤,终于清醒过来的武帝夷江充三族,烧死苏文,又修建“思子宫”,于太子被害处作“归来望思之台”,以志哀思。这一事件牵连者达数十万人,史称巫蛊之祸。

对于这个事件,班固、司马光都有评论,值得历史借鉴。

巫蛊之祸,岂不哀哉!此不唯一江充之辜,亦有天时,非人力所致焉。建元六年,蚩尤之旗见,其长竟天。后遂命将出征,略取河南,建置朔方。其春,戾太子生。自是之后,师行三十年,兵所诛屠夷灭死者不可胜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子父皆败。故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何独一嬖臣哉!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内平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暴骨长城之下,头卢相属于道,不一日而无兵。由是山东之难兴,四方溃而逆秦。秦将吏外畔,贼臣内发,乱作萧墙,祸成二世。故曰“兵犹火也,弗戢必自焚”,信矣。是以仓颉作书,“止”“戈”为“武”。圣人以武禁暴整乱,止息兵戈,非以为残而兴纵之也。《易》曰:“天子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君子履信思顺,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故车千秋指明蛊情,章太子之冤。千秋材知未必能过人也,以其销恶运,遏乱原,因衰激极,道迎善气,传得天人之祐助云。(班固《汉书》)

古之明王教养太子,为之择方正敦良之士以为保傅、师友、使朝夕与之游处。左右前后无非正人,出入起居无非正道,然犹有淫放邪僻而陷于祸败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宾客,从其所好。夫正直难亲,谄谀易合,此固中人之常情,宜太子之不终也!(司马光《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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