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录

那年夏天 地里的水

2017-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茜茜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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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茜茜

那年夏天 地里的水

1996发大水的那年,是我记忆里最清晰的一个夏天。

不知何时开始,大堤南面的村子农田都被淹了,成为了茫茫海洋。

在发大水的那些日子里,小孩子都很兴奋,大人忙着抗洪,小孩不用上课,世界变化了。

我总是问妈妈,大水什么时候会决堤?我们什么时候逃荒呢?

那年的空气似乎永远是潮湿黏热的,但我们小孩不怕,因为水是那么令人感到新奇。

我最喜欢去看水,因为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水,处在华北平原的这个小村庄,没有小河、没有小溪、更不用说湖泊和大海了。

在去往那片海洋的路上,我们都像脱缰的小野驹子,蹦蹦跳跳的撒欢,心里夹杂着一丢丢的恐惧和兴奋。

大家都不用工作了,村口时时刻刻都聚集着一波一波的人,有人说水过不了几天就退了,有人说看样子我们这面也会被淹的,每天大家都在“望洋兴叹”。

每天从大堤上“看水”归来,我都像洗了好几个热水澡一样,早上扎好的辫子早就没了型,身上嗖嗖的,粘糊糊的。

可能是玩的太嗨了,那天傍晚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脚步轻飘飘的,脑袋瓜子里像塞了棉花。

家门口的两棵大杨树像巨大的黑影朝我倾斜过来,我发高烧了。可是我们村的医生只会开些感冒药,他是断然不会给人打针的,用土话说“过不了”(也就是吃药也好不了)的时候,就回去找乡里一个很厉害的医生看病。

第二天,我盖着两层被子都觉得冷,嘴巴起了皮,浑身酸棒棒的疼。外面下着特别大的雨,天气很阴,当时躺在床上那种潮湿又燥热的感觉依然很清晰。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听到了爸妈在门口的聊天,说晚上要烧起来就不好办了,等会要带我去乡里看病。

那个村子离我们家应该有10里地的路程,当时又没有汽车,再加上道路泥泞不堪,只能走路去。

飘忽忽的,雨声咆哮着将我的意识吞没了,疼痛堵住喉咙,我发不出任何声响。

太阳快要落山时,雨也小了,我意识到自己趴在爸爸的肩膀上,来到了屋外,思虑宁静清醒。

我穿的像是要去姥姥家一样暖和,背上还绑上了一条毛毯。软软的毛毯紧紧裹着我,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那些很美好的念头汇聚成璀璨寂然的银河,倾泻到我的心里,使我感到非常舒适,

这时,我的头好像不那么疼了,像一块蘸了一丢丢清水的海绵,随着爸爸脚步的起伏,也有清水滴出来。

冒着蒙蒙雨丝我们就出发了,当时觉得爸爸的背好宽厚好结实,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竟然觉得分外舒适,内心特别充盈满足。

路上鲜少有人,我们父女两个被大地温柔的拥抱着,小雨略过额头的触觉痒痒的,路边的苹果树、庄稼、野草都好像是半睡着,因为我们的脚步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那年夏天 地里的水

10里的路程,我时睡时醒,我看到脚下有特别深的水沟,爸爸小心翼翼的沿着房角,慢慢避开,我在离地一米的高度特别紧张,生怕他把我掉下去。

走啊走,像是睡在摇篮里一样温馨。

发烧的我头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吹过额头的凉风,那种微疼又飘逸的感觉怎么竟然还有点惬意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医生家里,这是十里八村非常有名望的一名医生。当时记得医生很严肃,仔细给我检查身体并开了一些药。

医生家里特别明亮,比一般人家里都要整洁和豪华。晚饭时间医生的夫人忙来忙去,还吃着一个特别红的苹果。我的口水一直咽啊呀,要是给我吃苹果准比吃药管用。

医生给我的感觉特别伟大,夫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友好,她从未没有直视病人,来来回回也不跟大家打招呼。

我不停地幻想她会拿出苹果给我吃,如果她说,小姑娘这个苹果给你吃吧,我一定不会客气,会害羞的接过来,吃掉那个红苹果。

因为我的喉咙已经冒烟了。

我等来了一堆苦苦的药片,没有吃到甜甜的苹果。

回家的路,比来时的路好走了,依稀记得,路上有了淡淡的月光,

小小年纪的我解事颇早,虽然生着病,可是爸爸会在雨天背着我走十多里的路,而且身上裹着的毛毯那么轻盈,让我像回到母亲的子宫一样充满安全感,这些东西让我觉得很幸福,过滤掉所有的泥泞化作两行灼热的眼泪。

暮色渐浓,古老的树林小路异常安静,头上那枚宁静的月亮似乎给我照着路。怕黑的我那时竟不觉的恐惧,小雨淅沥沥的停了,我又躺在爸爸背上睡着了。回家的路,我睡得异常香甜,醒来已是在家里的床上。

恍惚中,大家说话的声音好像是细密的雨点,敲打在墙壁上。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特别轻盈闲适,明天我一定和小伙伴们去看大水。

可是转念一想,这场高烧不就是因为天天出去疯玩才引起的吗?我还是不去好了,可是又不想错过那海洋的盛况,我又开始纠结。

快二十年过去了,爸爸的背再也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了,有时看着他,我怅然若失。时光流逝,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那个清凉的傍晚。

病好了,我还是去看水,但是我收敛了许多,不疯子似的跳又跑了,我也不顶着老爷儿去了,我甚至希望那面水可以留的久一点,这样我的生活才会有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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