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外公的峥嵘

  那是一段他们的岁月了。我合上本子这样想。

  外公如今已年过花甲，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矍铄，很有朝气的一个小老头儿。身体硬朗，做事勤快，极其疼我。

  就像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普通的老农民一样，勤劳了一生。年轻时干体力活儿，到老了，该退休年纪依然不肯退休，而是天天起早在楼下车库做活。他说，我得挣钱供我孙子孙女上大学啊。

  谁用你供。母亲和老姨同时笑着瞪了他一眼，爸呀，你这个岁数该歇歇啦，有我们在你操啥心呀。

  外公却摇头，那哪行啊！活到老学到老，你们不懂。干事儿也是，得一直有事儿干，要不然该得病了。

  我一直很喜欢外公这个倔老头。他年轻时候是个文化人，可惜高考赶上了文革。到老就跟我谈历史，谈家国政治，谈人生哲理。我一贯是很喜欢哄老人开心的，就逮住他问:那对待人生您怎么看？

  外公的人生观就是通达智慧的。平平淡淡，与世无争。外婆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都是个普通庄稼婆。俩人扶持了一辈子，几乎天天拌嘴，但从来不吵架。我特别羡慕外公对婚姻的包容，他把跟外婆的拌嘴当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来干。他经常偷偷跟我说外婆的“坏话”:“你姥姥天天打我骂我，年轻时候她长得多丑哇，我都没嫌弃她！她倒好，越来越嫌弃我了！”

  每逢这时我都忍俊不禁。外公其实就是个老顽童，对待我们这些小辈很有一套。我是家中长女，他便对我采取“怀柔政策”，对顽劣的表弟则是恩威并施。这便是我十分佩服他的一点了。外公对我们的疼爱都是打心眼里的真切，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却在我人生中占据了很珍贵的一部分。

  外公没少跟我说起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他一喝酒就神采飞扬起来，眼睛里亮起年轻的神采，在饭桌上侃侃而谈。他年轻时是多么聪明，成绩在学校里经常名列前茅；是怎么俘获外婆的芳心，是多么大度容忍外婆的坏脾气……最后外婆用筷子敲他的头，我们在桌子上一齐哈哈大笑。

  我小时候，外公把我顶在肩膀上，穿着布鞋进田摘苞米叶子喂大鹅。大鹅嘎嘎地叫着，好像很开心地飞奔过来。天空被夕阳缀了金边儿，又是趁着暮色晚归，刚做好饭的外婆和灶台身上都冒着人间烟火气。那是一段让我眷恋的日子，无论是十年前站在水缸前喝酒的外公还是站在平原上的老屋，都让我分外怀念。

  外公活得特别自在，也特别开心。 这是一个真性情的老人，年轻时候敢爱敢恨，有自己独特的脾气、勤劳踏实的庄稼人作风，也有宽广豁达的智者心胸。外公到老都不懈怠，一直在为他的子孙后代发光发热。这样的人生情怀正是我欣羡的，永远拥有自己独特的峥嵘。

  而如今正值我们的岁月，我抬起头来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