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令|蚀骨难消,情怨难了
零壹
远处山林鸣幽静,蝉噪池渊深更暝。一方篝火燃星烁,一曲琵琶肠断听。
风飒飒,叶零零,吹弄衣角素手轻。泪眼滴滴、红唇如婴。西边点点星。
魅影掠过,脚底轻踏,空叶枝头,一身黑色纱裙随风自起,却是目光凛冽。
“独孤妹妹可真有闲情逸致。”
顾轻尘摆弄着她那乌黑的头发,纤纤细指卷起几根发丝,打在耳边,一脸的慵懒
独孤凌波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着,纤纤玉手轻弹慢捻,曲调低昂悲切,让人黯然伤魂。
独孤凌波,是魔教双姝之一。与妧媚入骨的沅抒并称,不同沅抒的媚,她却是淡漠的,与世无争,骨子透露着一股坚强,脆弱的双肩即使负载千般烦愁,也从未像人提起,孤独的夜里,只有琵琶琴曲,能露出她软弱的一面。
而作为聚散流沙的顾轻尘,是流沙的暗杀高手,仅次于苏小楼。如果没有苏小楼,或许,诺大的流沙,没人能够在夜里抵挡她的暗杀,甚至林枫也不行。
顾轻尘却没有打断独孤凌波的节奏,跟随着琴音的流转,似乎也触动了心中的某根弦,深邃的眼眸幽光一闪,却转瞬不见。
一曲罢了。
独孤凌波一身白衣在篝火的衬映和月光的沐浴下,显得绝世独立,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顾轻尘朱唇微启,“倾城之姿的独孤凌波也会有难以面对的过往么?想不到一副淡漠的面容下竟是如此我见犹怜。”
独孤凌波却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红唇轻开,柔声细语地道:“顾姐姐见笑了,谁没有一段令人伤魂的过往呢?其实天涯尽是同病相连之人,只不过人人都带着掩人耳目的面具罢了。你是,我是,天下人莫不如是。”说着,她竟有点凄婉的笑了,眼角沾着泪光,隐隐约约。
顾轻尘突然收起凛冽的目光,空中的身影似乎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她转过身去,胸膛起伏,肩膀抖动着。刚才还弥漫着杀气的瘦弱身躯,此刻也是令人望而生惜。
琵琶弦未断,伤阙共谁堪。独孤凌波素手微微,曲声再响。
零贰
池鱼渊。
楼阁内,雨凉诚坐在茶几面前,看着缦帐面容稍倦的孤独凌波,无声地叹了叹。
雨凉诚是魔教乾坤鉴宝使,一身玉笛横塞处,只教胡马葬阴山。是魔教仅次于教主袁月明的高手。
“凌波,雪梨公子方才亲自为你把脉,你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风寒,只需静养几日便好。”
他知道独孤凌波醒了,只是不想见他而已。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就算让她憎恨,也要那样做。
“我先走了,有事唤我便好。”语罢,起身离去。
“昨晚我碰到顾轻尘了。”
雨凉诚的脚步突然停滞,身形有点晃动。
“她,可还好?”声音略微的颤抖着,那俊逸不凡的脸庞突然有点凄凉。
“她和我一样。”
独孤凌波幽幽地道,“你真不去看她?她可能快活不久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她的轻功鬼神莫测,就算是苏小楼,也一时半会追踪不到她,普天之下,谁还可以伤她?”
雨凉诚感到惊吓的同时不敢相信。
“你忘了,我的蚀骨琴音,无论是谁,都抵挡不住。”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嘴角却带着点嘲讽和哀伤。
“你们,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以前你们是那么好的姐妹,何至于此啊!”
雨凉诚感觉心底狠狠的被刀刺了一下。
“是啊,要不是当年发生那件事,我们或许一直是亲如姐妹。”
思绪不禁翻滚,记忆的浪潮雷声抖动,久久不能忘怀。
他们四人闯荡江湖的日子历历在目,犹如昨天。世事浮沉,旧事渐远。天不遂人愿,人间多苦情。
零叁
泗水亭。
流沙之地—暗夜堂。
一身青衣的苏小楼正在花苑里抚琴,檀香袅袅,一缕缕清香自莲花边上吹拂而来。
顾轻尘倩影一伫,停在莲花上,一脚悬空,一脚踩在花尖处,一席黑纱,神秘而又绝魅。
“小楼,为什么流沙和魔教会打起来,甚至还全面开战了?我不明白,林枫和袁月明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以前虽然暗地里魔教和流沙动作不断,却也没有如此之高调宣战,导致水火不相容之境地。”
苏小楼曲调由慷慨转而激昂至澎湃而后一一消散,“铮~”琴却断了。他青衣一挥,看着面前的顾轻尘。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但如今,魔教与流沙已经停不下了,化干戈为玉帛,难上之难。”
他扬起头,看着苍穹,黑色的眸子看向魔教的方向,却又不敢去想,那一段过往。
“如果有一天,独孤凌波被流沙围截,你会如何?”
思绪翻涌,心底深处那抹白色的倩影在苏小楼心底浮动。
她抚琴,他舞剑。他抚琴,她起舞。牡丹亭下,一江烟水,簌簌长虹。
苏小楼沉默不语,脸上英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顾轻尘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昨晚我与她在天山林遇见了。估计现在已经在床上,昏迷不醒中。”
一阵风过,苏小楼人影已不见。
“希望你们还能像以往一样,和好如初,相守岁月。”
顾轻尘看着魔教的方向,却是独自黯然。她脚底轻点,也消失不见。
零肆
当年,他们四人游识于江湖,年轻气盛的四人,一起闯荡。
命运是一场宿命的缘,它会让你相遇一生的羁绊,却也会让你迎来沉重的打击。
雨凉诚和顾轻尘,在一起闯荡的日子中,他们早已暗生情愫。
独孤凌波和苏小楼又何尝不是呢?但是谁都没有点破。
直到魔教和流沙的出现,打破了他们那悠悠痴心。
这是江湖上最为庞大的门派,天下走势,江湖风云,皆由两派共同把持。
那一夜过后,独孤凌波和雨凉诚入了魔教,而苏小楼和顾轻尘却入了流沙。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
星寂寂、月沉沉。夜色阑珊谁失魂。
自此天涯不相见,红尘过往慰风尘。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上一句话,苏小楼和顾轻尘远去的背影已不见。他们仿佛是暗夜的精灵,刹那间在黑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独孤凌波才知道他们去了流沙。
雨凉诚其实早就知道,但是却不肯与独孤凌波说起这件事。
魔教和流沙自古就是敌对的状态,两派为这江湖,不知明争暗斗多少年。
他们都知道,以前只能怀念,过后可能如同陌生。
他们就要向彼此表明心意了,却不知,只不过了一夜,从此天涯陌路是浮萍。
零伍
天山林,是魔教与流沙中的交界处,天堑山脉中的一处深林。
月色洒落在四周树梢,余晖照耀亭前。
相思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苏小楼停在亭前,不觉地忆如潮水,拍打着他的心灵,激荡着他的脑海。
“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
忽而亭中传来寂寂琴声,他身影忽倏,瞬间飞入亭中。
琴音哀怨凄婉,声声击打着他的心。
一身白衣的独孤凌波泪流满面,滴滴落在琴上。
嗒嗒嗒……
“凌波。”苏小楼轻唤。
他紧紧抱住她,更瘦了。两个人相拥而泣。
雨凉诚在亭外看见他们的身影,默默祝福。
叶子飘落在地,突然,他的心快速地跳动起来。
“轻尘,是你吗?”
他的面容由惊至喜,继而激烈起来。
一股香风席来,他转过身来。
她早已泪眼婆娑。
零陆
“他过得还好吗?”
独孤凌波弹琴的手不经意颤抖了一下。
“很好。就是与你一样,日日抚琴。”
顾轻尘幽幽地道。
独孤凌波黯然落泪。
“那他呢?”顾轻尘扭头过去,心底疼痛万分。
“也还好,就是时不时横笛吹涩。”
独孤凌波答道。
她们原本的任务是,把对方擒会门派,却想不到以前的过往,还是深入心底。
月色下,一黑一白,两个倩影低声诉说,时不时各自流泪。
相思亭前。
两对璧人紧紧相拥。
孤独惆怅梦牵魂,苦觅芳伊满绕心。
相望相思相倍念,一生一代一双人。
惘怜风冷吹伊瘦,徒恨冬霜暮夜辰。
海角天涯无尽处,深情滚滚至朝昏。
图片发自网络风起长林剑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