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辣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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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6期“热”专题活动。

早晨八点半，王昊从观鱼宾馆下楼打车，准备去西湖。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去转一转。看打车app的信息，车还需要5分钟才到，还能再冒颗烟，他就一边出大堂旋转门，一边掏着火机。

刚到出口，一阵无形的气浪袭来，笔挺的衬衫更直了，他的脸特别是鼻尖，还有手臂和膝盖小腿像被高压锅排出的蒸汽扫过，立马出现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汗珠，比小孩第一次出麻疹还要密实。

“这TM是早上八点多么？”

他抬手腕看表确认时间，双脚却老练地划着滑溜的弧线，直接随着旋转门又进了酒店大堂。还是在里面等吧。

车按时来了，是一辆白色电动小鹏车，司机是女的，戴着副墨镜，清秀的瓜子脸。可别小看现在的专职女司机，技术不错，车里空气清新收拾洁净，再加上北斗导航系统，五星好评明星居多。

“手机尾号多少？”

王昊报了号码。车平滑启动，新能源车的空调效果的确给力。他长长舒了口气，往车外望了望。杭州不愧是网购直播之都。

“你是来出差？”司机习惯性地主动搭讪。

后座上的王昊转头看了看前边后视镜，再低了低头答道：

“你看我像是来出差吗？”

“不像，可你不是本地人。”

自己这么明显的潮汕口音，的确太响亮入耳。

“我说我是来避暑的，你信吗？”

瞬间陷入寂静，只余下发动机运转的震颤和空调出口的风声。

“哈哈哈……”

如同电动车瞬间加速一样，女司机突然笑得前后摇摆，如果没有驾驶室座椅的绑架和方向盘的支撑，此时肯定弯腰在一百五十度。

“咳，咳……哈哈哈……”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无礼，使劲咳着嗓子，可是没成功。第二波欢快的笑声还是失控袭来。由于咳嗓润滑，笑声又脆又亮。王昊也在笑，可是他是想哭来着。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咳，咳……呵呵”

作为不甘收场的余音，她又结实地咳了好几下。

“你知道今天40度吧？爆表了，再高也只报40度！”

“我是一个星期前订的票，当时打三折，比高铁票都便宜。我想杭州有山有水的，一定适合消暑度假，没想到……唉！我老家才到38度。”

王昊前年来杭州出过差，头天晚上到，刚好够夜游西湖，第二天下午就回去了，对杭州留下了美好印象，琢磨着下次要专门来度假游玩。真没想到今年这里八月流火，竟然可媲美火山爆发时的滚烫劲道。

“杭州号称四大火炉之一，每年有十天左右到40度的，今年反常，已经持续两周了，还这么热。天气预报说还有一周！你这避暑避的啊，呵呵……”

“……呵呵……既来之则安之嘛！”

王昊感觉自己就像个失散的孩子，流落街头，无助四盼而又心急如焚。他是来了，想待三天再走，这三天怎么安生啊？待在宾馆？泡在游泳池？喝茶纳凉？

“中午别出来，早晚去灵隐寺转转，那里有凉又有景！”

女司机总算有了补偿的机会，给他介绍了好几处凉爽景区。临下车时，她还笑吟吟地主动说给他打个八折。有折扣不一定是好事。他谢绝了好意，从心里原谅了她，尽管她的笑吟吟多少有些可疑。

西湖白堤和断桥是必须打卡的。按照导航走了没到两分钟，王昊就有些动摇，不过他准备还算充分，已提前喝了瓶十滴水。一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都是坐电瓶车加空调风扇的组合。车上的游客一个个微笑着，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坚持着走了一趟下来，他汗如雨下，头疼脑热而又昏昏沉沉，简直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活力。他不禁想起了网络上的那个传烂的笑话：别人出来玩花钱，你出来玩是玩命。

终于他还是走进了古柏参天的灵隐寺。真是心静自然凉啊！尽管游客挤得水泄不通，他改变主意，找个廊檐下的角落悠悠然坐下，点了一杯胎菊冰草茶品了起来。

眼前，高高的佛像威严肃穆。头上，火辣的阳光通过细密枝叶的过滤隔离，变得斑驳而安静，生怕打扰了僧人静修和信徒瞻仰。那一颗颗高大遒劲的松柏像一口口幽深古井，不泛波澜，温凉如月；又像一个个法力无边的绿色巨人，沉稳吐纳着日月星辰，白天吸热晚间放热，夏天吐凉冬日晒暖，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维系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三天后的下午，航班总算准点降落广州白云机场，王昊打车一脸疲惫回到家里。刚进门，一股湿热又沉闷的空气袭来，比楼道里高了好几度。太闷了！他没顾上在玄关换拖鞋，拉开客厅窗帘，再去开阳台那边的通风窗户。几分钟后，空气总算流通清新了，但一看温度计是39度，好家伙！还是关窗开空调吧。

他调好温度，只听两匹半空调的室外机嗡嗡启动，开始给客厅和连通的三个房间降温。他洗了把脸，然后烧水打扫屋子，收拾带回的行李，忙得晕头转向。一个人住，收拾起来就是费功夫。

王昊总算腾出时间给自己沏了一杯绿茶，坐上沙发往后一仰，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在杭州这几天，他吃过的冰棍，比从小到大吃的还要多，降温泡水池，泡得脚趾都白的透明肿胀。这罪受的不轻啊！

突然他想起什么，一骨碌挺身而起。在客厅的一角，水族箱格外安静，好像已经凝固了。他临出门时关了照明补光灯，怕光照过度，只留着循环水泵和补氧机。箱里水草依旧，水泵运转正常，往常五颜六色上下遨游的热带鱼却见不着。他立刻打开箱盖，一下子就呆住了。水面是一片泛白的鱼肚。

他一脸懊恼和愧疚，赶紧收拾处置。还有两条活的，一红一白，总算不是全军覆灭。应该不是水质的事，临走前刚换过，五六天才需换一次。也不是饿的，自动投放食盒里鱼食还不少。循环水和补氧也有。他被这生死攸关的问题难住了。

王昊又仔细查看贴在池壁上的水温计和保存记录，这几天的温度曲线都在红线以上。糟糕！他想起刚进屋时闷热的情形。这几天阳光暴晒，窗帘又捂得严实，空气完全不流通，屋里闷热得像个葫芦，都超过三十五度。

热带鱼是被热死的！

这个发现震慑住了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失去了色彩和声音。自己还能活下来，这是怎样的一种境遇？鱼一定是代他赴死的，让他逃过了此劫。

好不容易挨到上班，王昊去了销售业绩最好的中心广场门店。

“王总好，休假回来了？休的还不错吧？”

王昊面对热情的问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直接进了会议室。九点开经营例会，他一开口语惊四座：

“大家准备一下，现在的夏装只留四分之一，其余全部撤下，改换冬装，特别是羽绒服。原来总部要求加大反季销售，我们一直没下决心，这次我想好了，冬装反季促销是现在最好的机会。”

会议室里顿时交头接耳，几十名店长议论纷纷。

“气温反常，大家深有体会。夏天有多热，冬天就会有多冷！这是自然规律。”

他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停顿了一会，接着说：

“国人为当下花钱少，为长远买单多。眼前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为以后做准备，未雨绸缪，大家都愿意掏钱，觉得值！反季打的就是这张心理牌！”

没过几日，一轮羽绒服反季促销大活动打响了。炎炎夏日，提前为遥远寒冷的冬天储备粮草，一听很荒谬，可气候反常，今年冬天会有多冷，谁知道！活动全场打八折，挺划算的，合适就买一件吧。

穿着清凉薄透的饮食男女，携着硕大温暖的羽绒服，走在街头巷尾。天热得更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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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吹，书香澜梦第二组，一向胡思乱想求真，文字是不羁梦想，愿共享格子世界的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