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黄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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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三毛一生游历五十多个国家，大半个地球都留下她漂泊的足迹。在周庄车行春雨，朦胧江南、如诗似梦的意境，使得三毛乡情勃发。春风里，大片的油菜花吸引三毛驻足欣赏，三毛摘一片菜叶放进嘴里说：“台湾几乎见不到油菜花了。我还会来的，我一定会来的。”三毛是哭着离去的，离去时亲了亲黄黄的油菜花……这是周庄送给她最好的告别礼物。三毛临死时还念叨着周庄，周庄仿佛是三毛的原乡。

我的故乡名叫黄庄，没有周庄有名，在我心中和三毛的周庄一样重要。黄庄躺在洪泽湖北边，水是黄庄的床。床很柔软，有时轻微地晃荡两下，那是黄庄变换了一下姿势。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黄庄很美，周围杂花生树，浓荫蔽日。杂树中以槐树居多，到了四五月间是槐树开花的时候，槐香扑鼻，沁人心脾。饿了，渴了，摘些槐树花儿放进嘴里，甜津津的，很好吃，槐花炒饼更是上等美食。站在农人搭的简易瞭望棚，绿树环绕，小河潺潺，傍晚时分炊烟袅袅，牧人驱犊返，学童带书归，妥妥的一幅绝美的苏北乡村上河图。眼下农村，早已没有了炊烟，因为没有人再用秸秆烧锅了，都用上了煤气、液化气、燃气。这样一来，很早以前被视为宝贝的秸秆，反而成了累赘。每到收获季节，秸秆铺天盖地，烧，会污染环境有被查罚款的风险，不烧，又无法处置。只好寄希望于科学家研制变废为宝的好办法来。

我家住的房子，主屋是两间土墙坯搭成的茅草屋。茅草有些年月了，日晒、风吹、雨沤，已经完全变成黑色。雨季一到，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西屋是两间土墙瓦房，是在当兵的小舅支持50元钱的情况下才盖起来的。院中间是一棵硕大的桑树，枝繁叶茂，为我们家养蚕立下汗马功劳。有一次，我爬到桑树上玩耍，母亲说，赶快下来，否则让你尝尝辣手的滋味。什么叫辣手，我在树上洋洋得意地问？下来你就知道了，我刚一从树上下来，就被母亲打了几巴掌，手掌都打红了，知道辣手了吧。这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被打。

特殊的环境总是记忆深刻。1971年6月，大雨连绵，小麦不能及时收割，发芽霉烂变质严重。黄庄家后被大水围困多日，直至黄码闸开闸放水进入洪泽湖，水位才逐渐退去。东边隔壁大姑家院游来两条2斤多重的草鱼，人人称奇，其实是后沟里养的鱼遇大水游来，水退无法回去所致。我们在饥饿中等到山芋（学名红薯）成熟充饥。

快乐的游戏非常难忘。在黄庄，我们一起玩的游戏，如果再不记录下来，就成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了。羊窝子，两组各五个洞或者画五个圆圈，每个洞里放五个田螺壳，双方拾蛋子比赛，赢的一方得一个田螺壳，谁先摆满五个圈圈为赢。打水漂，用扁型瓦片或石片，在手上呈水平放置后，用力飞出，瓦片或石片擦水面飞行，碰水面后因惯力原理遇水面再弹起再飞，不断在水面上向前弹跳，直至惯力用尽后沉水。这游戏的规则：一是比漂飞出去的距离，二是比点击水面的次数。弹小溜溜（即玻璃或陶瓷弹子），看谁弹的远，或者弹进洞数多；打掼掼（两张纸垂直叠放后沿四十五度角交叉相插成一个正方形），谁把对方的掼掼打翻过来就赢得对方掼掼；藏蒙蒙（捉迷藏，也有的地方称躲猫猫）斗智斗勇，玩得不亦乐乎。这些游戏就地取材，因地制宜，更加贴近自然，贴近实际，简单易行，印在脑海、刻在心间。当下，在陪伴孙女的时候，我还会重拾这些游戏，曾经伴我童年的游戏，也一样让她感到开心，能够带给祖孙两代人更多的欢乐。

民间文化启蒙不能忘却。顺口溜和说书给了我很多文学启蒙，1975年，全国开展反击右倾翻案风活动，批判邓小平同志“不管白猫黑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的“唯生产力论”，批判邓小平已经被历史证明是错了的。黄庄民间艺人“陈疯子”陈倪高创作顺口溜“某某某，矮墩墩，大刮右倾翻案风，把总理让给华国锋。”今天看来“顺口溜”也是非常错误的，当年这是紧跟形势创作的，是真实的记录。“陈疯子”说杨家将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很多快乐的同时，也让我接受了忠君爱国思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黄庄的倪顺国大字不识一斗，搞建筑却是一把好手，在黄庄大名鼎鼎。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代，瓦工出生的他，凭借实践学习，顺势而为，在青海省成立建筑安装公司自任总经理，还娶了一个漂亮大学生当老婆当会计，每次发票合同等签字都要手下读一遍知道内容才签名批准。倪顺国的故事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人不识字能过，不识事不能过。

民俗一直在传承。在黄庄，谁家老人去世，更有许多人自发帮忙，帮助主家料理后事，只随流水席吃饭不要分文。不少远亲远邻，还拿出少量钱烧纸，不喝主家一口水。黄庄的红白喜事，多请沈汉文父子为支客，帮助主家料理婚丧嫁娶事宜。记得当时流行用脚踏自行车载新娘子，威风有派头，到达男方家门前，即燃放鞭炮，新娘由伴娘服侍下车，在伴娘搀扶下，走在红毡或布袋上，直到婚房。其间新娘要跨过马鞍、跨进院门、跨过火盆等程序，新娘每跨一物，喜娘即随口唱道：“新娘跨马鞍，一肚养十三”；“新娘跨进门，带来聚宝盆”；“新娘跨火盆，大人养小人”等。

城市高楼大厦的桎梏，让我常常想起黄庄的原野和槐树；黄庄的小河、芦苇、游戏，教会我深刻感受自然的伟力，深思“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故乡黄庄哺育了我的童年、少年，黄庄的哺育之情我将永志不忘！故乡给予了我丰盛美好的回忆。我没有三毛那样的文字表达能力，却也想通过写故乡的文章，让有缘的读者知道故乡黄庄的美丽和端庄。也许，这是我对故乡黄庄最好的感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