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弃的晨光》
文/秋农
人啊,缺什么补什么。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没有了早晨。
高中太苦太苦,应考的同学们,每天晚上较着劲,比赛谁睡得晚,我还给自己加一条,早上第一个进教室,以至于起的过早,超出小偷的预测,差一点与贼撞个满怀。
那个时候的教学质量,是高中生教高中生,大中专生都稀罕得像熊猫,英语课是俄语老师教的,历史课背大事年表,地理课背地图,中华五千年的文明,都输给了朝代划分,记忆里只有脉络,没有血,没有肉;物理多亏了《第二次握手》的刊印,为了当丁洁琼,所有的作业题目都抄下来,做作业像敬神一般肃穆、规整,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宝贵时间。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代,能够进大学,是全部莘莘学子的梦想。我们班应届毕业时,没有一个考上本科,我不知道是教学质量出了问题,理科没有中,转文科,内心一万遍谴责自己没考好,拼命努力。没有手机,没有钟表,饭都吃不饱的高中,每时每刻就知道学习,想尽一切办法克扣睡眠时间,根本没有想过,会不会考上大学,却非常坚定地想:考上大学,就把失去的睡眠全部补回来。
我的妈妈对我说:
去扬州吧,那是林黛玉的故乡。
这个晋商的女儿,嫁给国民党高官不久,就解放了,被流放到贫瘠落后野蛮的农村,接着是文革,挨了那么多批斗,还有一段时间,甚至天天可能被枪毙,而她,还是每天搽粉,抹胭脂,用烧过火的木棍画眉,包丝电线卷头发,哼着民国时期上海滩的靡靡之音,读着泛黄的古籍书,不与左右邻居来往,也不许我与“野孩子”们玩。小学给我读《红楼梦》,别人读《苦菜花》,读完书让我学刺绣,不许我下地干农活。后来有新嫂子进门,她还是顶着压力,让我手里不行空着,要么读书,要么做女红。初中时候,我的学习成绩遥遥领先,面对国考就傻了眼,考了一次又一次,俺妈[憨笑]就是不死心。
用时间换来的举人,可能只有妈妈最明白意味的是什么,要不然,我不可能进入大学就补觉。一次新的解放,没有让我搞建设,四年白花花的光阴,我在读书习惯与自由的矛盾冲突中,浑浑噩噩丢掉了。这种遗憾就是每个人的人生,人生需要自己亲自经历,然后,去后悔,总结,醒悟,变成经验,传递给下一代。下一代照样不听老一辈的谆谆教诲,继续闯荡,摸爬滚打,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自己的人生。
睡懒觉成了我生活的功课,每天闹钟响几遍,才懒洋洋爬起来,懒洋洋地梳洗打扮。从工作的第一天开始,我过得就是慢生活。不喜欢旅游是假的,喜欢懒觉是真的;每天迟到,不是不好好工作,也是要睡饱了再说,让我干什么都没问题。
现在还有觉睡,只是早晨八点多可以不用闹钟就醒了,赖床是我唯一的一技之长[呲牙]没有谁能够赖过我,只是没有想到,今天在床上翻手机,微信里有下图——门外的鞋柜上,一鉢插了手工卡片的黄瓜。



六月的风,柔柔的,晨光在茵绿的树梢打着口哨。从楼上望去,她的小院,流水环抱,姹紫嫣红,瓜藤绕棚,紫粉的绣球花正开得浓……
是吗?活到如今,我竟没有领略过早晨?
2018.6.12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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