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灵修

我如今成了何等样的人

2018-10-12  本文已影响51人  冷溪虫二

近日跟朋友聚餐,聊天之间不知怎么讲到了学生时代的体育课。不说则已,一说起还真是五味杂陈,勾起无数往事。

我自小体弱,又缺乏锻炼,到了上学之后,才知道有体育课这么一个怪兽,从此痛不欲生,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小学时候的体育老师是个半百大叔,每次上课就拿出一个那时候常见的褐黄色硬壳本,旁边有一圈红色镶边,本子侧面有两个洞,用绳子系起来。从那时开始,体育课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没完没了的测验, 大叔拿出本子,登记,然后吹哨测验,登记成绩,那个褐黄的本子如同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如此神秘而不可接近。跑,我也跑不动,跳,我也跳不远,铅球,我也推不动。有一年,到期末评三好生的时候,班主任特意把我找去办公室,和颜悦色地说:“这次虽然你的体育不合格,但是因为你年纪小,所以可以放宽一点要求,你还是被评为三好生。” 我没有一丝兴奋,无止境的测验带给我的恐惧已经超越任何的喜悦。短跑不管怎样还能熬完,长跑就简直要了我的命了。那时候的小学连个像样的操场都没有,就是围着两栋家属楼跑几圈,400米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漫漫长路。看我成绩实在太差,大叔决定给我一次补考机会,学校教学楼就对着家属区,大叔从二楼他的办公室探出身来发令,我一个人在楼下人来人往中开始我的补考。踢踏着最廉价的塑料底黑面布鞋(连个跑鞋都没有),我围着家属楼“跑”了起来,估计也就比小脚老太太快不了多少,我呼哧带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熬完几圈,期间鞋子还掉了几回。大叔掐完表,嘟囔了一句,估计是耽误回家吃晚饭了。他从窗户里缩了回去,我就趿拉着我的烂布鞋回家了。后来男生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蜗牛”。

看到我的体育成绩严重影响了三好生的评选,我爹终于稍加重视,听说第二天要考立定跳远,他把我带到在我家楼下的泥巴地上,划出两道线,说:“练练。” 跳了几遍,怎么也跳不到那根及格线。蹦蹦跳跳过来住在二楼的苗苗,好奇我在干什么。苗苗比我还低两个年级,老有名了,从小聪明伶俐,人又长得漂亮,她的大头照上了当时全市统一印刷的练习簿封面,无论是菜市场的肉摊还是百货公司的柜台到处都是她的倩影,我爹嘴欠地叫她:“苗苗,你来跳一个。” 苗苗身轻如燕,双脚象上了弹簧,超出及格线老远。“苗苗,你教教我们家明明。” 是亲爹吗,不带这么埋汰人吧。你长得漂亮也就罢了,还处处都这么优秀,让不让人活了。其实苗苗很单纯,她很认真地教起我来,拉伸,收腹,弹跳,可我灌了铅似的身体,再多理论和示范也是白搭,最后只得草草收兵。

上了中学,噩梦远未结束,400米长跑变成了800米,真是去日苦多啊! 中学终于有了操场,一圈200米,要跑4圈。一到长跑测验的那天,我就寝食难安,象迎接死亡一样无助而无望。从站到操场上那一刻起,我就能听见自己上下牙相撞的声音。曾经有媒体进行过民意调查,将人们最恐惧的事进行排名,结果public speaking (公开演讲)排名第一,俺很想知道长跑排第几。班上有几位“娴静如姣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的女同学,被男生评为“四秀”,可人家跑起长跑来那叫一个犀利。我就纳闷我这么刚猛粗糙、吃嘛嘛香的怎么就如此蠢笨。无数次我心中祈愿,宁愿我文化课都不及格,我就只希望我的体育能达标。沉重的挫败感几乎压过了一切我可以引以为乐的获得。朋友们看我实在可怜,纷纷给我拆招,什么调整呼吸啊,注意紧跟啊,过了极限就好了,对我统统没用,紧跟?你让我也跟得上啊,过极限?我上来就是极限。伍敏华义薄云天(上帝保佑她),有一次决定陪我跑,她本可以跑快,但却陪着我一起,她基本在走,一边还可以跟我说话,鼓励我,偶尔讲个笑话让我放松;这边厢我气喘如牛,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我心中无限感激她的陪伴,只是这一切都不能让我跑快一点。眼看老姜已经超过我整整一圈,大步流星冲过终点,我欲哭无泪。毕竟跟着我一起跑实在太掉价,为防止人误会跟我一样是“蜗牛”,伍敏华献宝似的不时跳一跳,够一够树叶,嘻嘻笑笑。终于来到终点了,体育老师让我俩站着,当着广大同学的面狠狠地剋了伍敏华一顿,我以为接下来会轮到我,哪知他放过了我。老师走后,伍敏华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而我已经面色苍白,颤抖得象一片树叶。

好在高考不用考体育,上了大学之后,我首先关心的是还有没有体育课,结果不但有,而且万恶的800米还在,我的心直往下沉。所幸大学的体育课人性了许多,增加了诸如游泳、太极拳、体操、颠排球等项目,虽然我的田径仍然惨不忍睹,但靠着那些送分项目,总成绩竟然破天荒地达到了“良”。大三以后就没有体育课了,只是体育测验还没有废去(读过圣经的就知道这个梗)。那时体育测验就变成全年级一起拉到操场,逐项测试,老师跟同学谁也不认识谁,自己报上名字,登记成绩,然后走人。临毕业前最后一次测试到来之前,我竟然一时糊涂,听信谗言,尽管知道自己总成绩不至于太差,但是一想到长跑那种头脑发胀、两眼发黑、喉咙干涩、几乎窒息的痛苦,我决定请老六代考。别看老六是老病号,可是矫捷如母鹿,又是我的老铁,所以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临考前我一再叮嘱:"千万慢点跑啊,能过就行。” 可让老六跑慢就象让我英文不及格一样绝无可能。人家再怎样保守发挥,也是“优”。收到成绩后,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我很后悔我的决定。果然,过了几天,团支书找我严肃谈话:“ 有人揭发你体育考试是找人代考的,你的奖学金被取消了。” 我充满愤怒,很想骂人。但我的修养制止了我,只是狠狠地说:“我根本不是要争什么奖学金,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我转身走了,纠缠了我16年的体育课,带给我暗淡童年和青少年的体育课,就这样画上羞耻的句号。

移民加拿大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跟当地中学生聊天,我好奇地问:“你们上体育课吗?” 回答:“上啊。” “上些什么?” “就是打球啊、运动啊什么的。” “你们不考试吗?” “不考。” 我继续沿着被洗脑的思路追问:“那老师怎么给成绩呢?” 同学被问得有些困惑,翻翻眼睛说:“就是看你是不是尽力,认不认真吧。” 我终于知道什么是“Culture shock (文化冲击)了,心中默默对去世多年的娘亲说:“娘啊,你辣么吃香的专业,咋就不像你同事唐涛一样,早早移民呢,不然我的人生早就开挂了。”

其实,信主后,常常回望那个曾经在黑暗中孤独前行的我,主耶稣象开了瞎子的眼睛一样,也开了我的眼,看到自己因为体育不及格,这个不如意被无限放大,使得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上沉重的阴影,在自卑与自怜中苦苦挣扎。失去了许多应该享受的喜乐,更不知道感恩神在我身边一直都安排同情、安慰和帮助我的人,不懂得好好品味生命中许许多多其它方面丰盛的赐予。在比较与争竞中,心灵被苦毒侵蚀。更何况,曾经的羞辱与不堪成为我生命中的宝贝和养分,赐给我坚强和韧劲;主耶稣毫无条件接纳的爱,将我从黑暗中拖出来,让我找到人生的支点和尊荣。

今年愚妇生日收到西西小朋友的爱心贺卡,她贴了一张金句卡在上面:“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并且他所赐我的恩不是徒然的(哥林多前书15:10)” 诚然如斯,满心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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