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战神
母狼冲在最前面,带着逃亡者们顺着坡道笔直向下,又有两个弟兄身中大量羽箭落马。下了金顶神庙的山坡,部落只有一条坡道主路,周围追赶、围观着的族人,包括那些男孩都正在向他们射出羽箭,有的人哈哈大笑并嘲讽着他们。一口气冲到食堂前,高个子心中早就预感不妙。索列姆的命令已传开,这是一场瓮中捉鳖,他知道部落大门口的守门战士一定不会放下吊门让他们逃脱,一场无谓的恶斗是免不了的,这会是他们这些孤儿最后的时刻。他心中悲愤,又想起琳达来:“她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我死了,能不能再见到她?”
忽然他听见身后索克的声音:“看你们能往哪里跑!”
索克已飞出神庙,她漂浮在高空中正抓着一根长矛,灰色的盲眼盯着高个子他们。她看准时机掷出长矛,口中咏唱咒文,长矛在空中忽然变成了一片乌云,将会降下一场长矛雨,善战的弟兄都看得很清楚,它将覆盖住大片坡道,现在无论勒马还是继续向前,都会把他们和胯下的马匹钉死在地上。高个子颈部已断,他没法回头,听见身后弟兄吆喝,又见身前巨狼身上的女战士回头对他比划,立即明白他们大限已至。
带头的赫尔一声低吼,忽然改变了行进路线,它侧身往右前方一窜,那里正好是一片陡坡,它疾速从陡坡上飞身跃下,立即消失在视野中。没错,对巨狼族来说,它们可以在陡坡甚至悬崖峭壁上找到落脚点,仅仅是凸出的岩石、凹陷的缝隙就足够了,即便是平滑的绝壁,它们也能利用精钢般的利爪制造下降的缓冲,可是战马就不行了。
“跟着往下跳!左右是死,还想什么!”高个子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老妇的声音。
高个子听着这声音熟悉,即使仍犹豫,但还是带头让马匹向右急转,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的战马会往陡坡下跳。这些战马虽然也得到过生命之水的祝福,但它们不会盲目冒险,绝不可能带着骑手跳下去,可是他的确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主意。摔下山崖即使重伤,但仍能有人生还的话,也好过全军覆没。
“让我来帮帮你吧。”老妇的声音又说道。
高个子感到声音就在自己身后,来不及细想,他的战马居然已经在陡坡边缘毫不犹豫地腾空跃起,他已经顾不了什么,只能紧紧抱住马匹的脖子。他已面朝下,看见了谷底的那条山涧,本以为自己会立即摔下去,却没想到胯下的战马在崖壁上奔腾起来,那感觉如履平地。他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剩下的弟兄们似乎也能跟上他。很快到了山谷中,母狼赫尔已在落脚处等候,见他们下了坡,赶紧又往前带头奔跑。
他们跑了大半天,傍晚时分进入一片深邃的树林,直到强壮的战马都不愿再跑,母狼身上趴着的瘦子再也抓不住鬃毛跌了下来,一行人才停止向前。高个子翻身下马,并未见到索克和追兵,原来身后跟着的弟兄只剩下四人四马而已,人和马都伤痕累累。他拔出自己胸前的羽箭,那些伤口和后颈居然已经自行止了血,他心里感到不可思议,即使受过生命之水的祝福,他受到的伤早就足以致死。
“因为你手上戴着大祭司的咒文戒指,我的曾孙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原来那食堂小天井中的老妇一直坐在高个子身后的马背上,可他并未感觉到她的重量。高个子随着老妇走到前面,见瘦子正躺在地上,他的女人抱起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把我留在这片林子里吧,这里不错。”瘦子见到高个子说道。
高个子见他苍白的面容和身体,胸腹上的大片致命伤,母狼赫尔背部染上的大片血迹,知道他已经无法向前,只能握住瘦子的手,心中十分难过。
“老巫婆是我的曾祖母,我就知道她会帮你。”瘦子指着老妇笑道。他又对自己的女人说道:“你我已结合为夫妇,也已并肩而战,告诉我你的名字。”
“伊波利特*。”女人回答。
“好,伊波利特,承诺我一件事。”瘦子指着高个子继续说:“此人带领我们八年,让我这个强盗活得有希望。帮他脱险,然后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你将得到永远的自由和力量,击败所有像我这样的恶人。”
女人点点头,拾起地上的泥土。泥土和着瘦子身上的血,伊波利特在自己脸上化起了条纹战妆。
瘦子面向老妇说道:“老巫婆,切下我的臂膀,接在他的断臂上,施点咒语吧,不要吝啬你的力量,让我最有力的右臂继续为他而战。”
老妇用匕首切下瘦子特别粗壮的右臂。
瘦子最后面向高个子说道:“你向我发誓。”
“我发誓。”高个子说。
“从此刻起我们是一群自由的战士,永远不属于高地猛兽或任何其他部落,也不受盆地内法条管束。你不再是无名者,我曾在梦的恍惚中听到了你的名字,维达*,森林的战神。”
“好,我是维达。”
*伊波利特,即Hippolyte,也译为希波吕忒。在古希腊神话中,伊波利特是曾经占据小亚细亚和叙利亚的亚马逊人的第一个女王,她们建立了包含许多中亚城镇的独立王国。
*维达,即Vidar,在北欧神话中是不灭自然力的拟人化,所以他是森林之神。在神话中维达是瓦利的兄弟,他们注定在诸神黄昏后成为新世界的神。维达也被称为沉默之神,他在诺伦三女神处得知自己命运的预言后,在森林深处一语不发。传说维达只有一只脚,此处改编为断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