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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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五期：往后余生（2）

老李一大早接到顺子的电话，让他赶紧去广州帮忙照看妞妞。老李很奇怪，家里不是有保姆吗？顺子说保姆有急事回老家了，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让老爸辛苦一趟。

老李说，去你那，小宝咋办？

电话那头顺子媳妇声音如炸雷：爸，小宝是您孙子，妞妞就不是啦？您可不能重男轻女呀！

顺子媳妇直性子人，说话不会拐弯。

咋说话呢，这不是给爸正商量吗？爸又没说不来。爸，要不这样，您来广州看妞妞，我妈留北京看小宝，保姆一到，马上送您回北京。

两千多公里，哪能说走就走啊！老李是担心老伴的胳膊，刚做的手术抱不动小宝啊！

顺子说路程不是问题，坐高铁用不了5小时；小宝更没问题，都上幼儿园了，用不着抱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老李只好说等你哥起了床，我们商量商量。顺子说要快点，公司正在裁员，他不敢请假，一请假职位就没了。

老李当然不希望顺子因为他丢了饭碗，得赶紧告诉孝全。孝全平时也挺忙，好不容易盼个周六，两口子还没起床。老李在卧室门口直搓手，老伴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拎着新鲜的排骨、土豆。

红烧排骨炖土豆，孝全媳妇好这口，周六必备。为了能买上新鲜的中肋，秀琴早早就去了集市。看见老李在儿子门口转悠，就问他咋回事。

老李说起顺子的事来。火烧眉毛的事，得赶紧让孝全拿主意，秀琴刚要喊孝全起床，卧室的门开了。顺子的电话早惊醒了他们，事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

爸妈来北京五六年了，小宝都上幼儿园了。顺子那儿突发状况，让老爸临时顶替照看妞妞要说不让去，当哥嫂的怎么也说不出口。孝全媳妇网上购了下午三点的火车票，说吃了中午饭刚好赶上。

秀琴自从嫁给老李，还从来没有两地分居过。老两口早早做好了饭，回卧室商量去广州的事。

秀琴说广州天气潮湿，老李有风湿病，要不还是她去吧。老李说我没事，你一坐车吐的多少天都缓不过来，还得是我去。倒是你千万不能大意了，心脏不好，兜里要时刻备着速效救心丸。

忘不了，给你做的护膝到地方别忘了戴，别只要形象不要腿。秀琴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老李笑了：是不是担心我这枯木又逢春啊？我老李可是属竹子的，一生只为你开一次花。别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顺子找好保姆我立马回来。

老李嘴上这样说，心里是真真的不想去。老伴的心脏不好，要不是他始终保持着警惕几次深夜化险为夷，秀琴或许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手心手背都是肉，顺子有了难处，不帮不行啊！

坐上动车的老李忽然想起六年前来北京时的场景。那天是孝全开着小轿车来的，老两口往车里一坐，整个村子都轰动了。看看人家孩子，一个北京，一个广州，老出息了！邻居刘老六拉着老李的手说，可别忘了乡下这帮老少爷们啊！老李说哪能忘啊，过年等着吃北京烤鸭吧！那年，老李抱上了孙子小宝。

一晃小宝都上幼儿园了，还从没回过家。老李不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但孝全两口子忙啊，回家的话咋好意思开口？想着小宝上了小学就能回家了，没想到顺子又接上了趟。

顺子不差钱，妞妞出生一直都有保姆照看。这次是特殊情况，用不了几天就能回北京。老李这样想，谁知到了顺子家，事情却不是想象的那样。

那是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老李将哭闹不止的妞妞哄睡着，去卫生间时无意中听到顺子两口子在里屋拌嘴。

顺子说，当初咱可是答应了爸，找了保姆就让爸回去。

你当我不想找啊，以前咱们用的都是专业保姆，带出的孩子有素质有教养。要是有钱我会找你爸那样的土老冒？找个保姆每月要八九千，看看你现在那点工资，说出来也不嫌牙碜。

那岂不是骗了老爸？

咋能说骗啊？爷爷看孙子天经地义。再说养老送终的事咱跟孝全可是事先说好的，老妈归孝全，老爸可是归咱管。

看孙子和养老送终是一回事吗？

咋不是一回事……

那晚秀琴责怪老李，大半夜的打哪门子视频电话，想小宝不能白天打啊，吓得她心脏病差点犯了。老李说想看看小宝胖没胖。秀琴说胖倒是没胖，个头倒是长了不少，妞妞的脸蛋也圆润了不少。

通话间，秀琴发现老李眼角有亮光在闪动；老李也看见了老伴眼眶里闪烁的星光……

时间有时如梭，有时却很漫长。明天妞妞就送去幼儿园了，老李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伴时，孝全慌里慌张来了电话，老妈心脏病突发，已送进了医院。

老李一个趔趄，手机掉在了地上。5小时的路程像过了一世纪，他失魂落魄赶到医院时老伴已被推进了太平间。老李闻讯顿感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清明节，新坟前。

一老者一边翻动着燃烧的纸钱，一边喃喃自语：等妞妞小学毕业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我谁家都不去，专门回老家陪你。做你爱吃的糖醋鱼，还有豆芽炖粉条，咱们来个一醉方休。然后哈，咱俩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秀琴啊，这辈子太难了，下辈子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