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时光:秋天是一半明媚,一半清冷
01
已有多年十一假期不再往喧闹的景区跑,还是回老家清静。后山的木芙蓉,枝条已越过人去。深深浅浅的红花,开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下,将那原来野草丛生的小土丘,装点得真像个花园了。
女儿每回总爱来这里玩,采朵野花,捡些树枝,我儿时的乐园,如今成她的了。山脚下便是集市,远远地传来卖狗肉的喇叭声:“新鲜的狗肉,农家的土狗,活活地杀死,锅里煮着喷喷香”。
02
常在天气预报中听到“白马山”,做了三十多年的遂昌人,却还是第一回登这座老家的最高峰。清晨细雨绵绵,雾气迷蒙,冷得人不由抱紧了身体。山脚下的游乐设施和公园,久未修缮,锈迹斑斑,半掩在野草中。但,湖面上那氤氲着的雾气,却使得眼前的景象有了一种清寂朦胧的美感。
一行人,拾级而上。沿途杉木森然,因着雨的缘故,那绿显得更深沉了。让我联想起海德格尔的黑森林。这样的所在,没有他人的凝视,果然是适合哲学家独自漫步的。不过,我们是普通人,只享受那肤浅的快乐便罢了。
每次爬山,我总是垫底的。一来平时缺乏锻炼,二来喜欢东瞧西看。大山是个天然的艺术馆,花、果、叶或是岩石上的一朵青苔,都像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登临山顶的乐趣,实在不及这沿途寻“宝”的快乐。
所以,爬不动了,便和孩子、老爹欣然折返。留下老姐一家,勇攀高峰。按说,雨后看山,最是适宜。然而,那天的雾气喧兵夺主,眼前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了。
03
走到那条松阳明清老街时,街上行人寥落。让我误以为这样的小景点,果然和遂昌的没啥两样,十一也是冷清的。哪知,等我们吃完饭折返回来,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方想起,原来是我们来早了的缘故。
一处旧时的建筑物(邮局)前,摆放着卖粽子的摊子。定睛一看,竟是长粽。我们暗自嘀咕起来:“咦?咋回事?遂昌的长粽怎么跑松阳来了?”心里不免忿忿不平起来。这条长街上,自诩为“松阳非物质遗产”的,从美食到民间工艺,从端午茶、盐焗鸡到弹棉花、做棕床,遂昌不是也有吗?怎么成它松阳的了?
这时,摆摊的阿姨突然开口了:“是遂昌长粽啊,我是遂昌人”。随即,她像是唤醒了地方情感似地说:“松阳人做不来长粽的,只有遂昌人能做出这个味道。”老爹也在一帮附和。倒是大方先生机警,笑道:“小心松阳人扑上来”。在人家的地盘摆摊,还敢这么嚣张?!
回来的路上,大家说起松阳和遂昌间的“爱恨纠葛”,让我颇觉有趣,便想着写下来。
怎么说呢?松阳和遂昌原是属于一个县的,直到1982年,才分了家。一开始,因为松阳各方面的资源都不如遂昌,土地贫瘠,又没有工业。因此,遂昌人大有看不起松阳人的劲头。至今我还记得一首儿时的童谣是这样唱的:“松阳泡,托卵泡,一托托到满天高(音译)”,似乎是笑话人家爱奉承的意思。
那时的遂昌人,也不兴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松阳的男人,“女儿嫁给松阳人,不如当母猪”。邻家的大姐姐,领回一个松阳的男朋友来,只敢叫他说普通话,松阳话是万万不能蹦出口来的。没曾想,纸包不住火,还是被父母发现了端倪。后来,只要这个大姐姐回家,她父亲便大骂:“看,叛徒又回来了!”
谁知,多少年过去了,遂昌和松阳的境遇是掉了个儿。像是一母同胎的两个兄弟,一个仗着自己家底厚,好吃懒做,结果是坐吃山空;而另一个却是勤劳苦干,日子反倒是越过越好了。
走得口渴了,在沿街中药材店铺前的大铁壶里接了一杯免费的端午茶,嗯,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传统工艺其实不分地界。但如果一定要怀着“狭隘”的地方主义,或许遂昌人应该感谢松阳人。在这里,至少还可以重温儿时的味道,再一次看见失落的农耕文明。
04
返杭前,去看了外婆。她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地下室,一把竹椅上。还是那个脊背挺直的外婆,只是没了以往的笑容,整个人也显得很疲乏。外面的菜地,放着外公生前用的坐椅。空空落落的。一切和他有关的事物,都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明。
车子开动了,我扭过头去看外婆。她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终于在拐弯处不见了。
有人说:“一个人的逝去,不是暴风雨般的激烈,而是余生漫长的潮湿。”
拓引的紫苏叶 木芙蓉 长粽 古建筑的部件牛腿 白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