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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春（原创）

“爸，我考上研究生了，这趟就把我妈给接走了，您交代我的事儿我办成了。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祭奠完毕，大伟朝着父亲的坟包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头看了看山下的村庄，慢慢走下了山。

山下，大伟的妈妈正含泪看着这一切。

1.

“我到镇上去问问大病医疗二次救助的事儿，你想吃点儿啥不，我给你买回来？”妻子素玲看了一眼坐在炕沿边儿上的老邓问。

“没啥想吃的，你去吧。”老邓头也不抬地说。

“那行，累了就躺会儿，再不就出去走走，别老搁屋里坐着。”素玲不放心地看着丈夫叮嘱道。

“嗯——！”老邓答应一声，依旧没动。

素玲拿好东西，转身出了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素玲回头看了一眼房门，觉得有些不放心。可又不能不去，如果不去，也就没钱继续给老邓治病了，那老邓就只能等死。

她可不想那样。在她看来，只要老邓活着，哪怕就是摊在炕上，那天也塌不下来。可如果老邓没了，那天可就真塌了，她也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所以，站在大门口犹豫再三，她还是拦住路过家门的过路车去了镇里。

2.

素玲走了以后，老邓又在炕沿边儿上坐了很久。

他在做最后的决定，那个决定既关乎他的命运，也关乎这个家的命运，更关乎他儿子大伟的命运。

他知道自己得的是肝癌，并且已经是晚期。他知道得了这种病就没有再治好的可能，村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得了这个病走了。

那些人活着的时候为了治病，全都倾家荡产了，也还是没能治好，最后都一个个撒手走了，给家里留下一屁股债。他可不想那样，他得给家里留住钱。

这些天他反复掂量了，继续治疗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只会浪费钱。儿子大伟今年考研，还得需要钱，他一个一条腿已经迈进鬼门关的人，不能够为了多活那么几天而耽误了孩子一辈子。

家里的存折上还有两万多块钱，就留着给儿子用吧。至于自己，既然没几天活头儿了，那就干脆别折腾了，也别等着不行的时候遭那份儿活罪了，干脆就直接早点儿了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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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中午的时候，素玲从镇上问完政策回来了。整整一个上午，她都觉得十分心慌，所以她在镇上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

一回到家，素玲就直奔里屋，想看看老邓自己在家干嘛呢，怎么大中午的家里烟筒连烟也都不冒呢，不知道做饭吃么。

可是，开门一看，屋里没人。素玲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邓——，老邓——，你在哪儿呢？”素玲里屋外屋地大声叫喊着，可没人应答。

“老邓——”素玲焦急地跑到院子喊，还是没人回应。

“上哪儿去了呢？”素玲自言自语着，跑到园子里看了看，没有；跑到仓房里看了看，顿时就瘫坐在了地上。

仓房的角落里，老邓倚着墙坐在地上，浓郁的农药味儿四下飘散。在他的前面，一瓶开了盖儿的农药歪倒在地上。

老邓的嘴巴上、胸前的衣服上满是白色的沫子。他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正好与瘫坐在地上的素玲的眼光相对，那眼睛里满是绝望和不舍。

“老邓——，你可让我怎么活呀？啊——”素玲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4.

村人们在给老邓换衣服的时候，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行字：

素玲，苦了你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们娘俩儿了。

儿子，折上还有两万多块钱，你留着用吧。好好学，出息了对你妈好点儿，她跟着我太苦了，以后可就靠你了。

看完这张纸条，再看看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大伟忍不住连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混蛋，想起自己在学校逃课去打游戏、泡妞、看电影的那些事情，他就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个人。

乡亲们愣愣地看着他，有人马上就把他的手给拉住了，大家都以为这孩子可能是因为没能给父亲尽孝而感到自责。只有大伟知道，他不仅仅是在自责，也还有愧疚和良心不安。

他想，如果父亲生前知道他在学校是那个样子，可能连农药都不用喝就直接被气死了。他觉得父亲不是被病给折磨死的，也不是被钱给逼死的，纯粹就是被自己的不争气给害死的。

看着镜框里父亲严肃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他就觉得心虚，觉得那是父亲在暴怒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学。

“放心吧爸，那样的事儿不会再有了！”他低下头跪下去，一边给父亲磕头，一边暗暗在心里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