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对弈
1
那天我从山上砍柴回来，路上两个童子正在下棋。
我观看到棋终，便下了山，回到了村子。
一个黄衣华服的男子端坐在金灿灿的銮舆上，下边或锦衣或布衣的人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当朝皇上！
我慌忙地跪倒在地，我的斧头跌在地上，忽然散成了齑粉。
可我没时间惊讶，我不知道面对皇上应该做什么礼仪，我只是拼命朝着他磕头。
我听到旁边的一个人说：“你说你还专业演员呢，看看这位，演的多逼真多卖力，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我听不懂，我趴伏在地上，把面部埋进土中。这才稍稍抑制了我身体的剧烈颤抖。
我害怕极了，我知道皇上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喂喂，你可以起来了，可别憋死了。”
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拉了起来。
那是一张面带微笑的英俊面庞，他正穿着双龙舞爪的黄袍，戴着华贵的冕冠。
我挣开他的手，趴伏在地，拼命磕头。
2
我迷迷糊糊地跟随着皇上的步伐。
那些个灿灿锦衣的官员见到皇上，都只是尊敬地喊他一声“华哥”，既不跪拜，也不施礼。
而皇上遇见一个穿得奇奇怪怪的胖子，还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刘导”。
难不成此人是太上皇？
我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地跟在皇上身后。
突然皇上回过身来，面带愠色：“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吓得又一次趴倒在地，不敢吱声。
皇上“噗嗤”一笑，道：“我看你全身上下都是戏精的细胞，给你当个跑龙套可惜了，不如我让刘导给你扮个宰相？”
我慌忙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曾习字更不曾读书……”
皇上皱起眉头：“你先起来。现在又不是演戏，背什么台词。”
“演戏？”我有点茫然。
皇上笑道：“难不成你还不知道我们在拍电视剧？”
我有点恍然：“你们原来是戏子，原来你不是真正的皇上。”
皇上突然笑道：“你到现在还给我演戏？现在都2018年了，哪有真正的皇上？”
“2018年？”我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3
大家都说我是穿越来的，因为我什么也不懂。他们都带着调笑的腔调，无非是笑骂我里外都是戏。
没有人相信我来自一千多年以前。
只有皇上待我很好，我已经知道这个时代再没有皇上了，可我还是叫他“皇上”。
皇上不仅是名演技精湛的演员，也是位知名的生物学家。
皇上教授了我许多现代知识，也提供给我住所和饮食。
我对皇上无比感激。
我也跟着皇上一起演戏，我不断被他“加官进爵”，从跑龙套一跃成为了男二号。
刘导很喜欢我，特别夸我觐见皇上时的演技爆棚，从身体礼仪到五官神情，无一不极尽谦卑与崇敬。
也有演员很嫉妒我，他说我是皇上的“面首”，也开始散布关于皇上的谣言，说皇上在进行某项丧心病狂的生物实验。
几次我气得冲了脑袋请求皇上派兵讨伐他们，诛他们九族，皇上都笑骂我是吃错药了。
我也渐渐看清，皇上其实在剧组里势单力薄，加上他最近总是请假，终于他的皇上角色被决议换掉。
刘导力排众议，请我扮演皇帝的角色。得知消息后的皇上也给我鼓励。
直到我黄袍加身，戴上冕冠，我才承受不住，滚落下了皇舆，趴伏在地上拼命磕头。
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扮演不好皇帝的角色。
渐渐刘导也厌恶我了，他骂我是“天生的贱骨头”。
我被赶出了剧组。
4
还是皇上收留了我。
我在现代社会寸步难行。我好几次闯红灯差点被车撞死，我对别人的话有大部分听不懂而被当作白痴，我对各种电器一窍不通，我的长发被人取笑是娘娘腔，我的服饰被人以各种异样的眼神搜刮。
我也没有工作能糊口。
皇上把我安置在他的家里，他一个人生活着。
白天皇上就出外拍摄电视剧，晚上他便回来，进到房间里不知捣鼓什么。
一天起床我鼻涕飞流不止，不停地咳嗽起来。皇上为我检查后，只说这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可是很快我感到病情在恶化，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皇上用仪器为我检查后，对我说：
“你的身体情况很奇怪，病毒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你的体内。”
我说不上话来，只觉得很疲乏，我很快睡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身体已经被麻醉了。
穿着白大褂的皇上坐在我身边，他身边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他真的是从古代穿越来的？”一个人开口问道。
“错不了。我仔细查过这人的来历，没想到他竟没有户口，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他又对现代社会全然不知，加上身体情况很奇异，感冒病毒进入了他的体内就发生了变异。所以我想他定是古代人无疑。”皇上笑道。
“解剖来看看不就行了。”另一个人道。
我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我只是看见他们亮出了森森的刀具而害怕起来。
“皇上……皇上……”我低声呼喊。
“嘿，他还喊你皇上。”一个人笑道。
皇上也嘿嘿笑了起来，他俯下身，对我说：“我不是皇上，所有的皇上早就死了。你也早就该死了。如果你能活得久一点，对我们实验会更有帮助，可惜你的身体太弱了。”
5
我看着他们用刀具剖开我的身体。他们的装备很简陋，手套也破烂不堪。
我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从亢奋猛然转变为恐惧。
他们很快撒开了刀具，在地面上打滚。他们的身体冒起一颗颗小疙瘩，他们力竭地嘶嚎着。
“该死的！他携带的古代病毒为什么也会发生变异？”
“现代的空气和化学物品也给他带来了变异……”
“痒死我了！救命啊！”
皇上忽然仰起头来，对我大喊道：“救我啊！救我啊！”
他英俊的面庞被无数红色的疙瘩密布，五官已经痛苦地扭曲在了一起，他的皮下好像有一只只蛆虫蠕动。
我拼命从床上滚落下来，我趴伏在皇上的身旁，朝他拼命地磕头：“皇上……皇上……草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上忽然抓住我，朝我咆哮：“我是皇上啊，你快找人来救我……”
我使足力气想要站起身，双腿却僵硬地不能动弹。我跌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鲜血汩汩地从我腹部的伤口流出，我倒在地上的时候，四周也没了声响。
6
两个童子胜负已分。
胜者微笑地注视着樵夫离去的背影，道：“黑子胜。”
败者叹一口气，数了数棋子，白子尽成死子。
欢迎关注个人公众号“梅花小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