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树
连日来,气温忽冷忽热,天气忽晴忽阴,时不时还刮起一阵飞沙走石的大风,风刚停一会儿,几丝飞絮般的毛毛细雨跟着飘落下来。地皮尚未打湿,太阳又明晃晃地挂在头顶上,照得壮硕的大树投下一片绿荫。
毛衣和半袖你方唱罢我登场,厚外套脱了穿穿了脱,搞得人们不时缩头抱肩,喷嚏连连。单看着装,基本辨不出季节之分。
人类真好,可以频繁更衣。如果花草树木能够像人一样自由换装,这个世界该是多么五彩缤纷啊。桃花、紫荆花、榆叶梅、刺槐正开得荼靡,架不住一阵一阵冷风急雨的摧残,没几天便剩下一树绿叶了。花儿娇嫩,经不得风吹雨打,谢落归于尘泥,化作养分,滋养得草木葱茏,公园里绿得晃眼。
连绵起伏的绿尽管养眼,却也稍嫌单调。视觉略感疲劳之际,一树玫瑰色的花朵映入眼帘。这是一颗歪脖子树,准确点说,树的脖颈处不知被雷电还是人为硬生生地劈开,劈开的伤口一半已干枯结疤,一半仍与树身相连。树头向下歪倒,条条缕缕的树枝头发一样垂下来,有的已经垂到地上。
这棵树叫红花刺槐,我认得。如果不是受伤,它应该像周围其它树一样,很高大很威猛了。变形成这副丑陋的模样,路过的行人即便多看一眼,也是充满了同情或者厌恶。
今天的情形有点不同。满眼的鹅黄柳绿中,突现一树红彤彤的花朵,这份惊艳,立即把所有人的眼球抓了过来,任何人看见都会惊喜溢于言表。
忽然 想起那句古诗“老树着花无丑枝”。你看,多美呀,这棵树。就连那疤痕疙瘩的伤口,不再萌发新叶的枯枝,都充满了张力,好像有新芽和花骨朵随时会冒出来。人们不由得在它面前驻足,观望,感叹,赞美。
不清楚这棵树经历过什么样的打击,也感受不到它心里有怎样的痛楚,更无法体会在生命即将消亡的日子里,它如何做到涅槃重生。
刺槐无言,默默地爆开这一树花朵,于百花凋零之际,以艳压群芳的姿态,妖娆纵情地冲击向人们的视觉,震撼着人们的灵魂。
心怀敬意,仰望了刺槐很久。风,刮过来刮过去,人,走过一拨又一拨,刺槐始终无动于衷。
其实早就明白,刺槐不是为了取悦谁,它的一切自我修复,努力求生,不过是要证明自己生命力的强韧和不容忽视。这是它作为一棵气息尚存的树,生命能够体现出的全部尊严和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