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奇谈|"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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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啊——”林晖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大口喘着气。
此时窗外的月光森森地照进阴冷的房间，在地面上清晰地勾勒出光与影的交界线。
他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他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在他的梦里，有人偷偷闯进他的房间，趁他睡觉的时候用一根棍子敲晕了他。
但他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迷迷糊糊中，他根据视野里依次看到的卧室门、茶几和餐桌判断，他被那个人一路拖到了阳台。
“哗啦——”他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再之后，他耳边就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还有睁眼的间隙捕捉到的远处大楼巨大的LED屏上亮着的五彩的灯光。
起初他只觉得有些冷，转念他才反应过来，他是被那个人从窗口扔了出去，而他所住的楼层，在28楼。
全身一阵战栗，下一秒他就从梦中惊醒了。
梦里的感觉太清晰，他醒来后背部还隐约留有被人在地上拖行留下的痛感，以至于他一时竟分不清刚才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迅速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此时夜光显示屏上亮着01:08。
在刚才的梦里，他在被拖行时凭着残存的意识挣扎了一下，刚好撞到床头柜，柜子上的电子钟顺势掉在了地上。
他清楚地看见了显示屏上正在跳动的数字，00:20。
如果真的会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是现在，他在心里宽慰自己。但他还是一夜无眠，睁着眼在床上躺到了天亮。
2
闹钟一响，他立刻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出门上班，出门前他特地去阳台上看了眼远处大楼的广告屏，屏幕完全是黑的。
他长吁了口气，这个广告屏一个星期前就没有亮过了，似乎是出了故障。
到达公司的时候，林晖坐上电梯，他看见自己投射在电梯门上的身影，以及身后其他人模糊的轮廓，像是自己被众人团团包围住。
他突然回想起那个梦境，梦里的那个人，显然不是求财的小偷。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杀死自己。林晖想到这里，后背顿时渗出了一层汗。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林晖的肩膀，林晖脑袋里的弦此刻正紧绷着，惊吓之余他猛地转头看向来人，却是自己的同事叶凡。
“早啊，林晖。”叶凡笑着打招呼。
林晖愣了愣，表情放松了下来，“早。”
叶凡好笑得上下打量他，“我刚才和你打招呼你怎么见了鬼似的。”
林晖尴尬地笑，“昨晚没睡好。”叶凡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林晖在心里揣摩他和叶凡的交集，他们的关系绝不能用“友好”来形容，在工作上他们常常是敌对状态。
上周一个重要客户要求的策划方案，本来由叶凡全权负责，但几次下来客户都不满意。
林晖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使了点手段把这份差事揽到了自己头上。
后来他和客户合作挺愉快，总经理在公司会议上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承诺下个月要给林晖升职加薪，还连带含沙射影了叶凡的工作能力。
会议结束后林晖碰到叶凡，林晖本以为两个人会大吵一架，没想到叶凡还毫不在意地反过来恭喜他。
林晖自己也搞不懂，叶凡到底是真的人傻心大，还是把怨恨埋到了心底。
林晖正想着，电梯刚好到达楼层，林晖快步走出了电梯。
叶凡跟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走出电梯门，有同事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叶凡，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叶凡转过头拍了拍黑色布袋，答道：“高尔夫球具。我下班约了人去打球。”他回过脸，嘴角还噙着一丝诡异的笑。
林晖敲下Enter键，终于做完了一份报告。
他揉了揉脖子，取过桌上的手机。手机界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陈露。
陈露是他的前女友，一个月前分了手。
他以为这段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陈露似乎耿耿于怀，频繁打电话给他要求复合。
他当然是拒绝了的，三番两次下来，陈露还是对他纠缠不休。
手机上又拨进来一通电话。林晖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喂，陈露。”
“好，我明白了。我下了班就过去。”
林晖挂断电话，中午下班时间一到，他就拿了外套和手机出去。
3
他来到在电话里和陈露约好的咖啡厅。陈露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他走过去坐下。
“你终于肯见我了。”陈露的眼眶红红的，林晖忍不住别过眼。
“露露，我们已经分手了。”林晖正色道。
“我们可以重头来过的，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可以改。”陈露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已经带了哭腔。
咖啡厅里的其他人纷纷转过头看向这边，林晖有些头疼。
他最受不了陈露的地方，就是她间歇性的情绪失控。
她平时歇斯底里的哭闹还勉强算做正常，但她有时候的行为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他一次因为加班晚归，手机没电所以通知不了陈露。
等他深夜回到家一打开门，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怕吵醒陈露，索性连客厅的灯都没打开，准备直接去浴室洗漱。
他没走几步，脚上却踢到了什么东西。触感有些冰凉，他的意识有几秒的呆滞，反应过来后他立刻退后几步打开灯。
陈露正直直地躺在地上，旁边散落了一地的药片。
救护车、急诊室、洗胃的管子，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的记忆。
所以不管陈露怎么请求和他复合他都绝不会答应，他现在只想在陈露情绪彻底失控前离开。
“陈露，我们已经结束了。以后别再找我了。”说完他就起身，在前台结完账单，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陈露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她的表情平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们这次真的要结束了，林晖。”
林晖在回公司的途中，一抬头就看见那块巨大的LED屏。
他渐渐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有些不安地想到，梦里要杀死他的人是能顺利开门进入他家的。
而现在有他家钥匙的人，只有陈露。
他们分手时不欢而散，他也一直没机会问她把钥匙拿回来。
所幸他所住的那栋大厦，一楼配有安保系统，进门需要楼上的人开门或者输入指纹。
他已经把陈露的指纹删除了，现在陈露就算拿着钥匙也进不来，所以他才放心把钥匙留在她那儿。
但终究有些危险，林晖决定明天就更换家里的门锁。
下午的工作琐碎无聊，只开了几个会就到了下班时间。
林晖拒绝了同事的晚餐邀请，开车回到小区，一路上还是心烦意乱，那个梦境在脑海里驱之不散。
他刷过指纹走进大厦，刚坐上电梯，就看见住在他楼下的邻居也正从大门进来。他按下电梯开门的按钮，等她顺利赶上电梯。
她拎着两个超市的大袋子走进来，礼貌地朝林晖笑笑。林晖帮她按下了27楼的按钮。
林晖和她并不熟络，只听见保安称呼过她“苏小姐”。
电梯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林晖看着她手上的袋子，琢磨着找了个话题。
“今天有客人要来吗？”
苏小姐听见声音转头看了林晖一眼，“是啊，我男朋友要来。”话音刚落，她就低下头害羞地笑了。
电梯到达27楼，苏小姐提着东西走了出去。林晖看着她的背影，柔柔弱弱的，拎着两个大袋子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电梯门关上的那瞬间，她放下左手的袋子，掏出手机。“喂，阿凡，你到了吗？”
4
林晖是在晚上11点上床的，在这之前他已经反复确认过门是上了锁的，而且他去阳台看了一眼远处的广告屏，看到依旧是漆黑一片他才稍稍宽心。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脑海里不断闪过电子钟上的数字，00:20，像是一个神秘的诅咒。
在悄无人声的黑夜里，微弱的月光直直照进了房间里，墙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在晃动，他举起一根木棍重重砸了下来。
林晖猛地睁开眼，只看到空荡荡的天花板。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头看了眼时间，11:36。
“妈的。”他啐骂了一声，现在是睡不成了。
他从床上翻身起来把柜子上的电子钟搁在怀里，然后躲在卧室的门旁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精神越来越紧张。
他紧紧盯着卧室的大门，当时间跳到00:20时，他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
“滴答，滴答，滴答”。
他的电子钟是无声的，但在他脑海里，有秒针走动的声音就这样不停得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在静谧的深夜响起，在空旷的心脏里响起。1，2，3……58，59。
直到数字终于跳到了00:21，他才完全放松了警惕。
他笑自己居然会相信一个不着边际的噩梦。
昨天凌晨他就没睡好觉，现在困意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把电子钟重新放回柜子上，躺在床上，很快入眠。
电子钟的夜光显示屏在黑夜里幽幽发光，每过一分钟就会跳动的数字，像是黑夜里野兽的眼睛。
与此同时，远处大楼的LED屏上，已经亮起了光。
林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后脑勺一阵剧痛，有人拖着他往房间外走。
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想要挣扎，右手肘撞到了旁边柜子，一个电子钟掉落在地上。
林晖睁眼去看，00：20。
不可能，现在怎么才刚过零点。他紧紧盯着电子屏，绝望地明白过来，电子钟落下的时候倒了。现在，是02:00。
他的后背被地面磨得生疼，直到拖行他的人停了下来。
终于停下了，他有些庆幸地想。
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可以让后背痛的不那么厉害。
他侧过身，把右耳紧贴在地板上，在寂静的夜晚里，他听到房间里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短暂地失去意识后，等他再醒来时只听见夜晚的风扑哧扑哧地在耳边响，远处的大楼广告屏上滚动着彩色的海报。
他被人从28楼丢下去了，他想。但这一次，他没有再从梦中惊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