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这天晚上和父亲吵架了,主要是帮着母亲对抗父亲的鸡蛋里挑骨头要挑事争对母亲的情绪。但于我个人,斗气的成分居多。
我摔了门出去,又摔了大铁门,迎着小雨一路跑回羊圈里那间简陋的预留着夜里喂养睡的破旧小屋。
这小屋本来和隔壁的草料间一并是领居家的屋子,在我上六年级左右这家人要搬走,我把花5000块买下了这套已经破败不堪的房子。
当时我们都不同意,但我爸做事就这样,他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而后我爸在这间院子的正上方盖了两间羊棚,晚上就关起门来让羊在院子里溜达着吃一些洒落在地上的玉米秸秆之类的干草料。
这天晚上本就下着小雨,尽管羊圈开着,羊儿大多还是窝在棚里躲雨。
只有少数的羊估摸着白天没吃饱,就顶着小雨在院子里啃草。我顶着小雨一路乒铃乓啷地进屋的声吓得好多羊一个激灵,这些羊儿惊魂未定地出来站在院子里manman~地嚎。
我下来到屋子里情绪断崖式地稳定了,我突然明白我并不是真的不开心。只是那个阶段,似乎只有发泄式的吼叫时,父亲才会放下一点点近乎理所应当的大家长式的控制欲,转而考虑一点我的诉求。
我钻进有点薄灰的被子里插上电灯和电褥子,夜真的好黑,我也好累。
其实我不想这样激烈地争吵,只是不知何时起只有这样我才能争取到正常的权益。我好像在为了做自己而不做自己,为了快乐而不快乐。
雨渐渐下大了,雨滴打在糊着遮雨布的窗棂上,声音越来越响,好像重演我的暴躁,又好像震慑我突出我其实有多胆小。
我害怕地点开手机播放一首歌壮胆,于是噼里啪啦的雨声融进情绪温和递进的IF YOU里。
那破旧老房子造成的一点点空灵的声音特效,深邃地冰冷的透过破旧的遮雨布漏进来的雨味儿,杂乱却又好像合拍的雨声,昏黄却明亮的低垂灯泡,那全然听不懂却正好方便我放松心情而不被打扰的歌词——奏成一曲人与自然相融合的乐章。
那一刻似乎我那一时的情绪变化并没有那么重要了,糟糕的时局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雨不在乎我想什么,发行的歌当然也不在乎,家里院子里淘汰下来的旧灯泡、这样一个破旧的屋子当然更不可能在乎。可它们偏偏协奏了一首这么安慰人的歌,这么无关我却治愈我的歌。
羊或许有些饿,对着门开始manman地叫,没换来我的同情心,却驱散了我的孤独。
那一刻有什么枷锁碎掉了的,重复奏唱了两遍的歌如是说。而后突然年久失修的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母亲探头查看我的情况。
一瞬间我好像重新回到了争斗的现场,但情绪不再,故而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母亲却一改往日的大条,细心的问我电褥子插上没。
我看着母亲脸上明显的泪痕和眼角细碎的泪,只觉心头一酸,不由得委屈涌上心头,为母亲不值也为近在眼前难以掌控的命运心酸。
母亲简单擦去了我的眼泪,安慰我不要伤心,只要我们好好学习以后会好的。我也找到了出路似的释怀,以为母亲要留下,就起身给母亲铺被子。母亲却说今天弟弟受了惊吓,她今天要陪弟弟睡,一会儿喂个羊就上去了。
我看着母亲轻轻掩上门,听着母亲侍弄草料的声音,听着羊群一路跟随的manman叫,听到羊儿一股脑跑出来吃草,听到母亲关上大门离去。
我的心似大石落下,又好像烟尘终于消散。
多年过去,再让我忆起这个雨夜,却好似场景重现一样清晰。
这个阶段的父亲好像更年期爆发的不可理喻,为人做事也开始不论真相道德只顾着维护自己利益的胡搅蛮缠。他似乎有太多情绪要发泄,我只觉得他懦弱又愚笨,空有一副看似高大的身子内里却腐朽不堪极致。
这个阶段我们一家人似乎都被困在了他无休止地情绪发泄和情绪绑架中。
而这个雨夜让我发现世界真的好大好大,万物流转变化是多干净而值得。
我以不再想要被改变的想法放弃改变他,放弃改变他人,放下非我的责任,发现原来自己也曾如此固执,重新感受那种轻松,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