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 |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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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十期（普通人）主题创作。

李文秀走了好几个店也没找到她想要的那一款假发。眼前的秀美妆发是东街最后一家理发店了，如果这里也没有假发，那今天就不可能买到假发了。李文秀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先是往店里瞄了一眼，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接着轻轻地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她刚走进去一股浓烈的香气就随着风直直地朝她扑了过来。空气里有一股洗发露混合着香水的浓烈香气，但汗臭里夹杂着香烟的味道更让人难以忽略。店里有烫头的，有染发的，有理发的，还有做新造型的。店面从外面看不是很大，人倒是不少。李文秀用宽大的袖子拂了拂头上的汗水，她看了看正对着镜子做造型的女人们，只觉得自己的眼有点花，头也昏昏沉沉的。

店里的人似乎都很忙，没人把注意力给到这个头上带着一顶草帽，身上穿着大红色白点上衣，脚上踏着大到不合脚的拖鞋的女人。看得出来她是精心打扮过的，只不过还是没能融入这里的陌生环境。李文秀有些许尴尬，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一股不知名的勇气就从心里窜了上来。她攥了攥袖口，在环视一圈后径直走到了放着五颜六色假发堆的柜台前面。

“你好，你是要剪头发还是要做造型？”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注意到了李文秀，她脸上有笑，但笑容显然不达眼底。

“这里有没有假发，我想要一顶黑色的假发。”

“要一顶假发是吗？”女人抬头看了李文秀一眼。她看到了李文秀鬓角的银色，仿佛看到了一堆密密麻麻的银针插在李文秀的头上。似乎感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适，她移开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其实你戴假发还不如直接染个头发，也就50几块钱的事，也不贵。你看咱们要不体验一下现在最流行的奶奶灰，保准让你年轻20岁。”说着女人脸上的笑意深了些。

“不用了，我只想要一顶黑色的假发。”李文秀对女人的热情很不适应。

女人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李文秀强硬的态度她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顺带着脸上的笑意也轻了些。她极力向李文秀推销着时下最火的假发，李文秀只是看了一眼价格就移开了目光。

李文秀指了指假发堆最下面的一层，“我可以看一看下面那一个吗？”

女人感觉自己浪费了半天时间。她有些不耐，但还是露出了该有的笑意，“那是旧年时的货了，不怎么新鲜了，这上面的才是好东西，是新来的，质量也好。”

李文秀径直从最下面的假发堆里抽出了一款黑色的假发，拿着它反复比量，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凝重。在李文秀摘下帽子想要往自己头上戴假发时，女人及时伸手阻止了她，“不好意思，我们的假发都是一次性销售，如果戴了就必须要买的。”

女人突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其他顾客的眼光，她们从镜子里无声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更有甚者直接转过头去看。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目光让李文秀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着了火，她真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李文秀掂了掂手里的假发，她有些出神。恰好一面镜子折射出了她黝黑的脸庞和满头的白发。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后她做了一个决定，想要剃光自己的头发。女人见她要剃光头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然后热情地挽着她的胳膊走向了洗发区。

李文秀看着镜子里陌生的面孔，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最开始的样子了。等女人拿起剪子时李文秀的身子就开始抖了，她想离开这里。女人强行拉住了她的肩膀，“姐，你说咱头发都这么长了，要不就别剃光头了呗，你说头发都留这么长了该多么可惜啊。听妹妹的，你就坐在这里眯一会，我保管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怎么样？”

听到漂亮二字，李文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但一想到女儿那一头乌黑的卷发，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给我剃了头发吧，我就只剃头发就行了。”

女人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利落地动手剃起了头发，生怕李文秀后悔。随着一缕缕发丝飘到地上，李文秀的心也落到了地上。满地的银发是这个女人走了一生的路，吹了一辈子风吹出来的。

女人有一没一地和李文秀搭话，语言也越来越亲密，“姐，你看剃了头发也挺好的，至少以后都不用洗头了呢。那啥，咱真不考虑做个别的业务了。咱这个店虽然小，但还是有实力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客人不是。要不我再给你做个皮肤护理，一做出来啊皮肤滑溜溜的，像小孩子的皮肤似的。  ”女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李文秀就光顾着看镜子里的自己，她眼睛里好像少了几颗星星。但一想到女儿，她的心里就多了一团燃烧的焰火。

李文秀把手里的那顶假发戴到了自己头上。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呆呆地站了一会就从裤兜里掏出来了一沓钱，有一块的，有十块的，各种面额都有，新旧程度也都不一样。女人手指飞快地在计算机上敲打数字，接着给出来了一个有零有整的数字。即使在抹零头这个时候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姐，来这一次，真的不再做点什么了？”

“不了，我女儿就要化疗了，我陪她一起留光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