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灯塔(上)4
第四集 梦境
医院
“呜呜，呜呜……”一辆救护车载着圣塔安娜向医院奔去。车上软床的棉垫，早已被她的血染成了紫黑色。
当圣塔安娜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她的心跳已经变得非常缓慢，几乎停止，医生赶紧对她施以电击，用连接吊瓶的注射器给她输血，并给她戴上氧气罩。随后，圣塔安娜被推进手术室，她胸部的肋骨，右腿骨干以及左臂肘部都被摔断，颅骨也出现了裂纹，医生要为她做骨骼连接手术。
手术室的门外，圣塔安娜的母亲正坐在轮椅上哭泣，几位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们正在一旁劝她，他们家的几个小孩也都在。大家心中都忧虑万分，谁也不知道圣塔安娜会死在手术台上，还是虽活下来但落下终身残疾。几个曾经与圣塔安娜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也在一旁悄悄地抹泪，他们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与圣塔安娜最后一次的见面。
“青青，你们也在这里呀，前几天还见过你们和艾莉丝在道路边大吵起来，都快要打起来了。可到了关键时刻，我就知道你们还会赶到这里来的呢。”一个小男孩对着两三个坐在一起的小女孩说。
“是啊，虽然曾经发生过争吵，可伙伴终归是伙伴啊。”她们认真地回答道。
走廊里人很多，但鸦雀无声。墙上钟表的秒针一下一下跳动着，每一声都很清晰，咔嚓咔嚓的响声犹如一把把尖锐的利剑，刺穿每个人心头。手术开始后的半小时内，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好像静止，每一分钟都比十年还漫长。大家都默不作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死神无形的躯体在门口飘动着，圣塔安娜被它抓住放在一个岔道上，一边通向出口，另一边通向烈焰熊熊的地狱。
此时丽莲也在门外，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走廊的连椅上，低着头仿佛思考着什么，时不时从椅子上起身，在走廊里徘徊几步；或者望着手术室贴着窗花的玻璃门，听着室内窸窸窣窣的响声，想象圣塔安娜在里面的样子。
两个小时后，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圣塔安娜走出了手术室，大家一下子围了上来，丽莲第一个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其中一个医生神色凝重地回答:“她伤势不轻，身上已出现了多处骨折，颅骨的裂纹深达半公分，要是再重一点，恐怕这个孩子早就没命了。幸好有人及时发现将她送到这里，我们经过一番辛苦的工作，总算保住了她的命。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居然没摔死，真可谓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迹啊！”
大家听了之后不禁松了口气，丽莲接着问道:“那她以后还能正常行走吗？会不会落下残疾呢？”那名医生答道:“按理说有希望恢复到和正常人拥有差不多行动能力的状态，不过她现在伤势很重，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我们不敢掉以轻心，打算让她住在只有她一个病号的特等病房内，你们必须日夜轮流守护，不得离开半步，有情况的话就按一下门口的铃铛，医生会在半分钟之内赶到。”
大家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接着医生们推着圣塔安娜进了特等病房，将她抬到病床上。她的身子被棉褥盖着，头，手，脚上都缠上了绷带，腿腕以下的部分用绳子吊了起来。由于失血过多，圣塔安娜原本青黑色的臃肿脸颊已经变得苍白。丽莲慢慢走上前去，用蘸了水的毛巾擦去她嘴角和脸上的血迹，担忧地想着:“她的命倒是保住了，可今后会不会由于瘴气无法排除再次出现祸患呢？那处悬崖我见过，足足有一百多米高吧。她从上面跳下来居然没摔死，我至今还未听过如此的亘古奇闻。”
梦幻
再来说说圣塔安娜，从她摔下悬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昏迷不醒，但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仿佛此时她的内心也是平静如水的。此时圣塔安娜苍白的脸却显得比摔下悬崖之前的紫青色好看一点，至少不会显得很痛苦。大家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忽然，圣塔安娜的嘴角稍微动了一下，母亲一怔，几个小伙伴也都疑惑不解，只有丽莲知道圣塔安娜一定在做梦。
迷糊之中，圣塔安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她悄悄把盖板掀开一条缝，从缝中看到一群土著人在一间水泥墙屋子里围着棺材跳舞。屋子的窗户很小，只有一道狭窄的缝隙能够透过光线，但似乎所有的阳光都被四周灰黑色的水泥墙吸收过滤掉了，因此房间里显得特别幽暗。四周响起了祭奠死人的哀乐，那些人屋里哇啦地叫着。圣塔安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竖起耳朵仔细捕捉，隐约听到其中一个人用难懂的土著语唱着:“你的眼皮越来越重，你的双臂越来越轻，你的意识正在消散，你的灵魂正在升天……”
“这音乐太悲伤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圣塔安娜想着，随即她的梦消失了，她又陷入昏睡中。
朦胧之中，圣塔安娜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棵大树下，这棵树郁郁葱葱，上面结着果子，树底下有一个不是很深的洞，看上去像是一种动物的家。圣塔安娜在生病之前曾帮小伙伴照看过一只宠物猫，从此以后就对动物产生了兴趣。这次亲眼见到动物在野外搭建的“新居”，感觉它们挺能干的，想要去探个究竟。她围着大树走了一圈，居然在大树附近的草地上看到一只身上插满圆苹果的刺猬，样子十分滑稽，圣塔安娜差点笑出声来。旁边还有一只兔子一边和它聊着天，一边把圆苹果从它的刺上一个个拔下来，大概这些是送给它的生日礼物吧。圣塔安娜很好奇，凑上前听它们的对话。“嗨！老兄，节日快乐呦。”“谢谢，真是太棒了，又大又香又好看，这么好的苹果，从哪儿摘的呀？”“就在乌山天池旁边的果园里采摘的，除了花叶谷之外，乌林地区还真是没有地方能采到这么好的果实呢。”
圣塔安娜一怔，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乌山天池不是在很早以前就在战争中化为灰烬了吗？她怎么也想不通那儿竟还有果园。她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哎伊，你知道不，今天我刚采完果子，天池上突然起了一层云雾，在云雾的中央，我隐约看到了一辆救护车正在行驶着，根据路边的景色，应该是去医院的那条路。”“有这等事？看来现实的世界里又有一个人遭遇不幸了。”
圣塔安娜想了一想:“他们这是在说谁呢？怎么突然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似的？”她听得更认真了。“确实挺可惜的，不过你知道是死了还是变成坏人了吗？”“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两种结局没有什么区别。有句话我在现实的世界里从来不愿和别人谈论，可我总是觉得，其实坏人本身也很可怜，只是听惯了类似消息的人们逐渐感到习惯了，并不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因此很容易觉得他们并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我也这么觉得，尽管我觉得他们理应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我想如果周围的世界能多多给他们理解，给予他们悔过自新的机会，世界中类似的悲剧肯定会减少。其实坏人并不是一生下来就穷凶极恶的，他们大多是因为心中有太多沮丧情绪才做出伤害他人的事的。这就像病毒侵噬细胞一样，当一个细胞完全沦陷后，这些病毒就会从裂解的细胞里释放出来再去侵染其他细胞。”
“这话我倒是有点亲身体验，就像我被瘴气感染后那样。”圣塔安娜忍不住插了一句。兔子和刺猬一听有人说话，立刻惊得跑开了。圣塔安娜又失去了知觉。
恍惚之中，圣塔安娜感到自己失去了重力，身子开始飘浮。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飞翔在漫漫宇宙中。深蓝色的天空放着光芒，五光十色的星星一闪一闪，每颗恒星外都有一道迷人的光环，它们有的呈现椭圆形，有的呈现五角星形，还有的则是心形或树叶形，比较复杂的甚至还有蜿蜒盘旋的巨龙形状或者女神首饰或骑兽的形状，金光闪耀，仿佛无数盏华丽的皇冠。仔细看还能看到白亮的细长轨道上运行着很多卫星和行星。它们聚在一起，各种形状的光环纵横交错，形成一道弯弯的七色彩虹。
以往圣塔安娜看到的星星都是单一的苍白色，夜空也总是单调的纯黑色。如今在梦中看到如此神话般的宇宙，很是惊讶。她一边陶醉着，一边放松身心让自己的身子像鱼儿一样自由地在空间里游动。彗星和小行星对她说:“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死亡，闭上眼睛并不等于永远睡去。随着下一个宇宙周期的到来，人的生命还会回到原来起点再走一遍。尽管每个周期只能存在百年，导致了它的不连续性，但毫无疑问的是所有的生命都是无始无终的。”
“这道理太深奥了，我一点都不懂。”圣塔安娜想着，然后又熟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又在圣塔安娜耳边说了一句:“只有你懂得笑与哭泣，你才能永远活着。”
“胡说些什么呀！”圣塔安娜咕哝着，她的梦又消失了。
……
过了好久好久，一道微光照射在圣塔安娜眼睛上，她睁开眼睛一看，啊！太美了！四周绿草如茵，地上开着鲜艳的牡丹和月季，树上落下的栀子花瓣在空中飘着。泉水顺着鹅卵石流过，空中飞着一圈黄莺，叫声随着清风传得很远。正在陶醉之中，圣塔安娜眼前突然金光万道，几十圈光环的中央，一个身穿金丝线镶嵌的黑色精致风衣，披着金色披风，背后有两扇洁白羽翼的男孩出现在圣塔安娜眼前，冲她微笑，眼神含情脉脉。圣塔安娜顿时春心四溢，也冲他微笑示好。“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来，拿上它，让我们一起去寻找希望吧！”他双手捧着一枚银白色的印章递给圣塔安娜，圣塔安娜接过印章后，那个男孩就扇动羽翼随彩虹一起飞走了。圣塔安娜开心地笑着说:“这真是一个好梦！”她甜甜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圣塔安娜再次睁开眼睛，一阵带着柳枝新芽香气的春风扑面而来。她抬起头，看到一位穿着鲜艳红色旗袍，头顶明亮光环，皮肤玉脂一样白的仙女。她手持长长的，顶部镶嵌红色水晶球的手杖，另一只手抚着柳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圣塔安娜。当圣塔安娜的目光集中到仙女面部时，看到她酒红色的秀发披在头后，好似一道红色的瀑布，深蓝色的眼睛如同海洋般深邃，长长的睫毛像雨燕的羽毛一样柔软。圣塔安娜被她的眼神迷住了。
仙女打了一个响指，圣塔安娜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座红色的城堡，它华美至极，熠熠生辉，椭圆形的主塔楼上是一支长长的柳枝形状的塔针，塔针随着春风轻微地摆动着，仿佛一只向春天招摇的手掌。仙女站在城堡前，语重心长地对圣塔安娜说:“艾莉丝，苦难并不能摧毁人的意志，只要相信，光明和自由就会存在。记住，你将是世界的希望！”言毕，她举起手杖，顶部的水晶球发出刺眼的红色强光，照射到圣塔安娜身上。光芒放射了很久很久，当它戛然而止时，仙女化为星星消失在天空中。圣塔安娜眼界白光一闪，接着她从梦中醒过来，看到母亲守在她的床边，旁边一张床上坐着丽莲和其他几位小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