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琐记——在富士康的日子
(一)
鸟巢旁边是食堂。
食堂旁边,七步开外有一排大树,树上高高地住着鸟儿一家子,因为高而且远,不知道是喜鹊还是乌鸦。很少看到鸟主人回家, 大多时候只能看到它的邻居们——一群小麻雀,在外面的空地上蹦蹦跳跳地觅食嬉戏。
在悦耳的啾啾声中,我想它们应是快活的,世上没有忧郁的鸟。但从它们身边匆匆走过的人们却不是这样,他们充满着烦躁和闷愁。
这些脚步匆匆的人们,是我的同事。
白班还好,如你观察一下刚下夜班的男男女女,都是一脸苦相,不是满脸泛着熬夜带来的油光,就是苍白凌乱的倦容。从宿舍出发,早班车上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也许是昨晚游戏玩得太晚,或许是看电视或陪情人聊得过久,兴奋之后,终于还是扛不住要按时按点上班的倦怠。睡眠不足让他们以迟到来表达身体的对抗,或是早餐免了,匆忙加入挤车抢位的行列。
对了,我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除了人和人所驯养的家禽家畜,那些野生的动物都非常有秩序,绝不会因争食和运动而拥挤不堪,聒噪不已。
(二)
尽管在食堂天花板下拉了防护网,却总会有几只“漏网之鸟”闯进食肆的空间。不知那些口里含着食物、眼睛盯着电视的人们注意到它们没有?反正我不讨厌这些天外来客,既然它们友好且不给我带来任何麻烦,我也乐得享受它们的叽叽喳喳的声音,胜过那人声鼎沸的综艺节目和喊打喊杀的刀剑枪声。
每一次做过谢饭祷告,不免会观察周围的食客。有一些人,吃饭就像面临一场刑罚,难以下咽的样子,似乎食物使他们的心情更加愁云惨雾。不要说感恩上帝了,就算是让他们想一想那些凌晨就预备食物的阿姨们,也不大可能。我看见多少人对掉在地上的碗筷盘碟视若无睹,有人竟然直接从上面踩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脚踏过的这双碗筷,明天可能就要用来盛上食物,喂饱他们的辘辘饥肠。
那些口中一直抱怨说“猪都不愿吃的食物”,终究还是被自己塞了一点。我在想:那些认为伙食很差的人,他家里不见得都是餐餐美味,父母皆是烧菜的高手。当然可以理解,家里面的饭菜有着浓浓的亲情味道,但我们不也得为当下有衣有食而心怀感恩吗?
(三)
外公曾说,除非喉咙吞不下东西,否则一定要吃饭。他又说:心情舒畅吃嘛都香,心情不好吃啥都不养,这是多么有智慧的洞见呀!
我想起家乡的那些少数民族,虽然他们生活在高寒山区,条件确实比山下居住的汉人们要艰苦,但他们“月月有节日、逢节必歌舞”的情景给少小时的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习惯了 “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心情恨难平,永觉不满足的汉人们看来,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唱的、值得开心的?!中华先民,自古以来也算是重视音乐情操的民族了,“六艺”里面就包含有乐部,而《诗经》也是最早的诗歌集。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灾难深重的国人,离上帝越来越远,人们又是何时开始慢慢失掉那美好的喜乐?
以别神代替耶和华的,他们的愁苦必加增。【诗16:4】
个人是这样,一个民族也是这样。没有永恒的追求,一定会被眼前的“名闻利养”所辖制:得之恨不足,失之亦可悲。或悲或恨,有时是为了生存,有时是为了享受。
想到小鸟并不会失眠,也不为明天忧愁的样子,我们真该审视一下过往,如何过平静安稳的生活。在乡居的日子里,我记得人和雀鸟的生物钟是那么的同步:那时,我们会伴着土狗儿(蝼蛄)的声音入睡,又会在雀鸟(有画眉)的喧闹中清醒。
一七,二,十五 写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