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十年代 冬季恋歌 15
我们要实现这个梦想。首先,这需要拒绝与贫穷为伍。面对贫穷和苦难,我们应该有强烈的意识和敏感。贫穷和苦难提醒我们,人生应该要有所作为,并由此产生足够摆脱它们的能量。
41 母爱
“母亲给你写这封信,让我重温自己的少女时代。当年我在你现在这个年纪,我已经生下了你。那时候女孩子过了二十岁还未结婚父母就会着急,自己也会觉得不行,怕是没有小伙子看中。要是再大一点,到了二十二三岁,还没嫁出去,那就真的是丢人了,很多的流言蜚语都会撒到女孩子和她的家人身上。
想起那时候自己的年轻,笑容灿烂无比,真是比什么都甜蜜。现在母亲已垂垂老矣,再怎么样都退不回去当年二十岁的青春岁月。
我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愉快地生活着,这种生活是幸福的圆满无求的,拥有和享受自己健康快乐心满意足的生活。
我们要实现这个梦想。首先,这需要拒绝与贫穷为伍。面对贫穷和苦难,我们应该有强烈的意识和敏感,贫穷和苦难提醒我们,人生应该要有所作为,并由此产生足够摆脱它们的能量。
我不愿意你以后的生活中,因为这些的原因心生悲意。我想,你比母亲优秀,到了母亲这般年纪,愁苦不应该存在,任何时候的笑意也不应该有阴影。这需要足够物质作保障和人生丰富的知识经验积累。而这些对于我们,是一无所有。
依你的亲眼所见和经历,我们母女俩所遭受的屈辱和窘境,深知处于卑贱地位的艰辛和凄苦,你应该或多或少能够和妈妈一样感同身受。希望你能够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
这需要自己跨过人生最基本的生活目标。人的一生的生命最基本的目标:具体表现在吃穿住行方面。只有跨过这个目标我们就可以去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这就是时下一些人眼中的高品质的生活。西方人把它称为“贵族”,我们把它叫做“上流社会”。
贵族生活也好,上流社会也罢,这样的生活方式只是属于极少数人所特有的,因为它需要很丰裕富足的物质生活作基础。也就是说巨额的财富。抛开所谓的精神层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它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如果我们满足于简单平淡的生活,终将有一天一旦有什么病患或祸害,疾病和灾难会带入我们一个束手无策的窘境。到时候除了痛哭流涕,别无他法。
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满足于平淡简单生活的人,绝对不会是普罗大众。至少是生活比较富裕什么都不缺的人。这些人已经具有位高权重或养尊处优的身份,他们早已跨过吃穿住行人生最基本的需求。他们这么说,更多的是想笼络人心,然后再获得更多富裕生活的利润。
所以我们应该去创造不平淡的生活,努力追求和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唯一的就是跻身于我们认定的富贵人家或者说比我们更好的上层社会。如果能跨入贵族生活或上流社会当然更好。
抓住机遇,相信自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先生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一个男人。当青春貌美优秀的女孩向他示爱,他不会不无动于衷。对于男人,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坐怀不乱的事情。坐怀不乱只属于那些真正的出家人和能力非常有限的人。
先生喜欢风雅,是个念旧情的人,这一切都符合你。我愿意你和先生是浑然天成,中间不要有什么波澜起伏。就是这样固守以达到理想的生活状态为营,去争取真实的现实生活中的目标,一切以自己幸福的趋势设法和他紧紧相连。
他以跟他年龄不相称的勇气和决心,凭借他的才华和能力创造了他的辉煌世界,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凡世间人人向往的天堂。许许多多的人花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才能办到的事,他可能就是一个小时,甚至不用一个小时就轻而易举地完成,而且比众多人的努力更加臻于完美。
你不要觉得这不可思议,因为人家除了能力和才华之外,手里还掌握着权利和财富的资源。而我们除了两只手,什么也没有。即使让人同情,或者是向人倾吐满腹不平的愤懑,又能改变什么呢?生活还是同样一次又一次地来向我们折磨。
爱情与知识尽其可能,引领着我们通往幸福的天堂,然而怜悯总是把我们带回现实:有多少人间苦难就这样被疏忽了,有多少可以拯救的灾难被袖手旁观,有多少伤痛被人们冷漠以待,所谓的天道和良知,常常会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荡然无存。这些痛苦的呼唤在我们内心深处回响:那些被遗弃的孩子、被压迫和折磨贫苦的穷人、乞讨无助流浪的老人……
在人世间到底有多少不幸和痛苦?我想这些肯定不仅仅是对人类理想生活的嘲讽,它们同时也在告诉我们:虽然我们努力付出辛勤的一生,渴望能避免或减少这些不幸和痛苦,还是无能为力。唯一可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本书《雾都孤儿》,它触及到我的灵魂。我很怕我的子孙后代,成为苦难中的孤儿。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经过十几年苦苦的思索,我们一直陷入被动。当时我告诉过你,让先生认你作干女儿,先生说你太大了,先生大你十五岁。既然如此,你就作他的女人,与他一起给他生孩子,给他生多几个孩子,以后就享荣华福富。
跻身于周家,只有占有周家的男人,而且最好是周家优秀的男人,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这应该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更是一个很伟大的创举,它会改变我们几代人的命运。
退一万步,要是我们押错了赌注,以周家错综复杂的关系,‘树倒猴猢也不会散’,就是到了那一步,也是‘打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可以不攀权,但一定要结贵。这就是我总结出来的人生。
我发现自己的女儿是很优秀的,让我充满着欣慰,因为有了女儿我的人生是值得的。而且如果能够一辈子再来,我依然还是与你们再一起,还是来作你们的母亲。哪怕再有无数次这样的机会,我依然会欣然接受。”
……
做母亲的把信写完,连自己都不敢再回头看。她举起双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把脸上僵硬的肌肉松驰下来,这时神清气爽,感觉把下午在宾馆里遭受周家女人侮辱的愤怒,和回来路上遇见弃婴的悲伤,全都释放了出来。
42 权力和财富的游戏
云子从蒙县过来,去宾馆看二嫂小文。这时,知道他回来的乌浟公安局局长周振祥驾着一台老式的吉普车过来宾馆。
“祥子,你带给我的吧?”云子看着祥子从门口进来,一只手手上提着手提电话包和一个礼品盒,从沙发里站起身故意朝他笑着问。
礼品外包装是绿色的翻盖天地盒,上面印着香菇字样的牌子。
“你的不是拿了吧。这是留着给二嫂的。放了半年了。”祥子把盒子放在台面上,说,与小文打过招呼后,他坐在靠门的一张沙发上。
“我就喜欢闻香菇的香味。”小文过去打开盒子盖看,里面装满的却是冬虫夏草,而且份量很多,足有半斤多,“祥子,这是冬虫草吧?这么多,得花多少钱?我可受不起。”小文说。这礼品送的太重,她不敢接。
“你直接带到香港,不要让二哥知道就是。”祥子对小文说。他以周氏族亲称周振实“二哥”。
“祥子你要是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人家给你送这样的重礼,谁也保不了你。”小文还是一本正经地对祥子说。
这些生长在高海拔寒冷地带来之不易的冬虫草,据说经过藏人弯腰趴地长达为期一个月的采挖,卷在宽松的牛皮囊中,下山后带回家小心翼翼晾在阴凉的屋檐下,等待着时间的力量,在青藏高原特有的气候的作用下自然晾干,才能卖出极为高昂的价钱。
“好像比送给我的好一些。”云子用手捞出几条看后,不客气地笑着说。
“当然啰。送给你的不一样,送给二嫂的又不一样,送给你爸和春子哥的更不一样。你偏偏要这么说,我就干脆跟你这么敞开说。”祥子说完自己哈哈先大笑起来。云子和二嫂小文却没有笑。
“这是哪弄来的?”小文用手指掐着一条虫草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还是问。
“乃子去西藏弄的。这是我们冬塘几个一起凑的。大家都不让说。”祥子实话实说告诉小文。
“几个人啦?”小文问。
“七个。”祥子回答。他把自己皮外套解开一排扣子,屋里暖气温度小文调得很高,让年轻力壮的祥子感觉太热。云子看到祥子腰间露出别着的枪,但他却没有吱声。
“摊下来也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小文把盒盖盖上,再对小叔子云子说,“你算算多少,把钱给他们。”
“振岩大哥说他大女儿华英生小孩后体虚,要一点,上次已经给了,二嫂你不要再给他了。其他我们还留着一些,我知道春子哥不稀罕,我们还是给他留有一点。这些是今年的抢手货,以后每年都会有,尽量弄多些。乃子说他的药店要大量地进货。这一盒子乃子说是八俩。”
祥子端起面前几上的茶,边喝边告诉大家说。
云子祥子乃子牛家塆的三个伙伴,乃子是乌浟县卫生局长,和祥子一样,从工作开始都是凭借周家的关系一路升迁。祥子的老婆和孩子靠周家万柯公司外派的关系也去了香港。乃子也想出国,只是周家主心人物周振春还未回应。
有一次祥子受云子的诱导,无意中先说出了乃子开药店的事,再后来也把自己与人合伙开煤矿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现在云子对祥子乃子送这些贵重物品,也就不以为然了。
“八两冬虫草,是你们买的,这钱不是你们出吧?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小文坐到祥子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还是不放心地说。
祥子嘿嘿笑着,并没作回答。
“二嫂,老家我去看看,你就不用去了吧?来来回回跑得累。”云子抬起头朝二嫂小文问。他有意叉开话题。
“我不去了。下雪天,我怕冷。年后我和你雨秀姐一起再来,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带上相机,多拍些照片,回来我看看就好了。到时候拿给雨秀细秀春子他们看。”小文说。顿了一会儿,象是想起了什么,对云子说,
“你先去看看何穗,她昨天下午来看我,感冒发烧得厉害,看她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何姐那么结实的身体……”云子说了一句,见二嫂小文没吱声,有点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发问,知道女人有时候事多一点不方便说出来。他朝祥子望过去,示意他起身一起去。
“今天一早天亮堂堂,一会儿定会出太阳。”祥子冲窗外看了一眼,说。他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43 仨个发小
云子祥子俩人从宾馆里出来。祥子坐在驾驶室位置上,发动车。老式的吉普车突突地响了一阵,才慢慢地驶出宾馆庭院。
“你二嫂不像雨秀姐,对我们塆里没感情。”祥子对云子笑着说。
“我二嫂没有住过我们家。雨秀姐在我们塆里来来往往好几年,也住了一年多。”云子回答祥子。
“小文姐对她乌浟的家也很少去。一来就呆在宾馆里不愿出门。是不是跟名字有关?文文静静的。”祥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跟名字有关?我的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自己呢?叫‘祥子‘,难道是你父母让你‘龙凤吉祥’?”
“我想应该是吧?取名应该图个喜庆吉祥吧?总不能取一个什么很晦气的名字让人叫吧?”
祥子说,他把车驶向一条狹窄的巷子,使劲地攥着方向盘,车子几乎擦着人家的屋墙行进。
“好像这巷子我没走过?”云子问。
“这是老槐树下以前的鞋厂。乌浟鬼角落里我都钻过。”祥子告诉云子说。
好在小巷不长,驶过去大概不到二分钟。
“伍驼子说,一个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取了名字后,以后他的一生就会跟着名字的运气走。”
驶出小巷后,祥子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伍驼子是冬塘小有名气的风水师,也会算命卜卦。据说很灵验。
“我是‘腾云驾雾’,还是‘乌云密布’?你让他替你算算你的枪什么时候才能开火?”云子说。他不相信算命。
小时候伍驼子来牛家塆祥子的下塆村算命,路上遇上周瑞年带着几个公社干部回家来坐,为了给周瑞年让路,伍驼子跌倒水沟里,成了一个笑话。
“这个……这个不能算吧?”祥子尴尬地笑着。
“家伙带了吧?”云子突然问。
“腰上。”祥子回答。
“以后和我一起别带这玩艺。人家说不吉利。这是凶器。”云子露出不悦的脸色说。
“哟?你还真说有点儿准。我不带这玩艺出门,一点事都没有,带上它,大大小小总会闹点事出来。最后是高高兴兴地出门,弊着一肚子气回去。”
“这些虫草给我再留一点,我给我爸妈再拿一点。还有细秀她爸妈,他们喜欢吃。我真闹不明白,华英三十不到的年纪,吃这些补品干什么?”
云子转移话题。刚才当着二堂嫂小文的面,云子不好说大堂侄女华英,现在他对祥子说。
“你说起华英,我说她什么好?这么年轻,就开始进补,只怕是越补越难看。身材就是一副圆锥体,脸又尖又长,脖子粗大,胸部丰腴,大腿肥胖。看上去就是一个怪物。”
祥子用一连串难听的词语调侃华英。华英在西山计生委当科长,是云子大堂哥周振岩的大女儿。华英小时候周振岩与她妈离了婚,另娶了一个比他少十二岁的女医生。华英为此一直怨恨父亲,并养成一种泼辣凌厉的悍妇性格,丈夫受不了她,也离了婚。她现在与七岁的女儿住一起。华英母亲年轻的时候对周家高傲冷漠百般刁难,现在女儿华英让周家有意冷落。她与周家两个主心人物周瑞年周振春有十几年未曾见面了。
“我大堂哥说她,她直勾勾地仰着脖子看着她爸的脸,然后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冲我大堂哥又哭又闹,说是什么遗传基因引起。什么屁话,周家有这么粗鄙的女人吗?我们牛家塆找找?”
“我想从姑奶奶上辈找到我们女儿这一代,三代人当中,没有华英这么胖的吧?再往祖上上几代找就不知道了。”祥子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他手提电话响了也没接。
“一会儿他肯定打给你。”祥子指的是乃子。
祥子的话一落音,云子的电话响了。云子把手提电话打开,乃子打过来问他在哪。云子告诉他在去城南小学的路上。乃子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乃子也说了,把他老婆弄出去。我让他跟我二哥自己去说。”云子放下电话后,告诉祥子说。
“乃子说要去香港做生意。我说你干脆下海算了。他说如果下海经商的话一定要先请教春子哥,万一不行怎么办。干了十几年的工作,就这样砸了自己的铁饭碗?”
“他头脑精明得很。我二哥说如果乃子本本份份地做生意,会是一个人物。”
“什么本本份份?”云子说,他放开方向盘的右手挂挡,加大油门让车子拐上一个比较大的陡坡。
车子震动一下,俩人身子抖起来。云子伸出右手握住车窗上侧的拉环。
“不坑蒙拐骗,不使奸耍诈,不要太过份去损人利己。我现在告诉你,你不要告诉他。”上了坡后,车子平稳行驶,云子才说。
“春子哥什么时候的话?”祥子稳稳的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问。
“三年前。”
“乃子要是知道了,会气死的。”祥子窃喜地笑了。
“说好了,不要让他知道。这句话他要听,也得让他自己亲自听到我二哥对他说。”云子老练地对祥子说。
这时候太阳光出来了,阳光一阵一阵地晃过车窗。山麓的原野,白雪皑皑一望无垠,犹如行走的风景。
“乃子开了药店,也方便我们。”祥子带着同情乃子的口气,笑着说,“像虫草这样的东西跑来的这些就没那么贵了。拿到香港的话,听说翻二到三倍,又要贵好多。乃子说,只要春子哥把他老婆小孩弄去香港,他就让他老婆在香港开药铺,肯定会有很高的利润。”
“他真要做生意,应该直接跟我二哥去说。要我去探我二哥的口音?我跟我二哥说什么呢?他问什么我只能嗯嗯。我二哥最烦我嗯了,第一声嗯过之后,再嗯第二声,我二哥就会骂我没出息的东西。当着冬子修子的面,一点也不给我这个做长辈的留情面。我现在宁愿在我爸面前挨骂,也不愿在他面前挨骂。丢人丢到十万八千里了。”
“你不敢跟你二哥说话,我们就更不敢了。小时候他睬都不睬我们,现在坐在一起,说上话都很难开口。”
“等他来了,我陪你们一起去。你们把自己要说的话一是一二是二地说清楚,不要打马虎眼嗯嗯哼哼的,这样他一生气,什么事都办不成。我二哥这样其实很辛苦,他没有我们这份闲工夫去应付我们瞎扯淡的事情。我现在才相信‘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是对的。”
云子说完,望了望这时窗外的天空低低飞过一群散乱的麻雀,又说,“乃子的心思我明白,你老婆孩子走了,为什么他老婆孩子还要留在国内。”
“你总算反应过来了。我一直不敢说。就算帮帮他吧?先跟春子哥说一声。”祥子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
“我不敢开口。”云子还是坚持说。他这不是故意作难,他道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他有过几次在自己二哥那里碰鼻子的事情,也曾告诉过祥子和乃子他们。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随意代人与春子提出什么要求上的事来。尤其是关系到别人身家命运的事情。
云子知道,只要自己二哥愿意听完他的话,事情就会有办成的希望。
……
外面仍然是肆意冷冽的寒风,从道路两边的防护林上,不时掉下来被风吹落的雪沫冰粒和冻裂折断的树枝,落在车棚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快到校门口时,云子祥子看到乃子和他黑色的小轿车,停在学校门口附近的路边。也许是太冷,乃子抽着烟,背靠着车窗门。他站在雪地里,专心重复着他晃腿跺脚的动作,抬着头一直朝这边张望。
冬季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