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幸福
浴室的浴霸灯坏了,我买了两个新的灯泡装上,按了开关,灯还是不亮。
我想,应该不是灯坏了,而是浴霸的电线出问题了吧。遂给房东大姐打电话,喊她找人来修理。
当然,找房东不单是因为灯不亮,更重要的,是餐厅一面墙壁出问题了,墙面突出来好多,瓷砖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是瓷砖的问题还是墙的问题呢?我不确定。
房东大姐接到我的电话,昨天晚上就从重庆赶回县城的家,今天一早就过来了。她是一位性格开朗,说话做事爽快的中年女性,带着一幅眼睛,斯文儒雅。
“妹,不好意思哈,给你添麻烦了,我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让你住在这里舒舒服服。”她快言快语、微笑着对我说。
“姐,其实也没有多大事,主要是这个墙的问题,看着很害怕,我得告诉你是吧。浴室的暖灯,只要能亮就好,还得谢谢姐姐房租少了这么多。”房东大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妹,说实话,我们也算亲戚是吧,现在我们又是好朋友了,我肯定得让你住着满意的,你放心哈。”房东大姐说话,一听就是情商高的人。
我知道房东大姐的意思,其实更深层的意思是这样,本来我是不打算续租她家房子,我要出门去,就只有父母住。
三年疫情,经济很不景气,好多人都负债累累,我也是其中一员。于是我便准备去成都,大城市的经济怎么都比小城市强。还有一个原因,今年的经济差,房租也就下降了好多,她家的房子面积比较大,租房子的人家大多只有两三个人,所以租出去也比较困难。
二妹家孩子的房子,开始说是让父母搬过去住,我也同意了。最后为啥又没有搬呢,原因是二妹孩子的房子是在负一楼,光线不好,房间也小。
母亲喜欢大房子,如果搬到负一楼去,下雨天的话,母亲没地方走,就只能待在卧室里。我现在租住的是临街的二楼,面积大,也算热闹。我和女儿还有父母在这里已经住了七个年头,都习惯了。还有一层,暑假孩子们回来看爷爷婆婆,这里也住的开。最重要是房东大姐把房租降了一千多,所以想到这些,我还是选择继续住下来。
一会儿,房东大姐找的电工师傅来了,就是去年来换线路的师傅,一个说话粗俗,但是心地善良的中年男人。
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他姓邓,对了,邓师傅。
房东大姐和这位邓师傅交代,哪里需要修补,哪里需要更换东西,和师傅讨价还价。
说实话,在讨价还价这方面,我是很佩服房东大姐的。浴室的浴霸那块儿,还有厨房这块儿,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居然还不到三百块。
房东大姐做事干脆利落,一切交代好,然后又对我好话说了一大箩,就先回家了。
邓师傅出去市场买材料,我开始收拾房间的东西,等我收拾完,师傅买好材料回来了。
其实,有时候我们眼睛看到的事情很简单,做起来才知道。邓师傅修理浴霸的时候,我帮他打下手,开始以为只是线路有问题,最后才是整个浴霸坏了。
又和房东大姐电话商量,要不要买一个新的浴霸,大姐很干脆的回复,“妹,你去附近买一个吧,钱我微信转给你哈,辛苦你了。”
房东大姐说话特别客气,可见素质这块特别好,听说她老公没退休之前是当官的,我父亲比较清楚。
就邓师傅一个人,没人打下手恐怕很麻烦,于是我成了打下手的人,需要东西的时候帮忙递一下。
在换浴霸的时候,需要身子进入狭小的一个方形的洞里面,我看见他只穿背心的身子,努力的往里面钻,方形洞口的边缘挂破他的手臂,他也不觉得痛。
“早知道是这样的活儿,我就不答应了。”他在洞里扭动身子,手机电筒光照着,双手不停,嘴巴也不停。
“怎么的,就是换个浴霸而已,很难吗?”我随口说,说完我就后悔了。
“你说的倒轻巧,如果只是换一下,那我就不说啥了,可是你看,里面的线路都乱七八糟的,这地方也不方便啊。”他继续扭动着腰,嘴里叨叨着,我扶着梯子,怕他摔下来。
对于电之类,我是外行,所以我承认他说的是真的。还有他现在的姿势,应该很不好受。
“现在什么钱都不好挣,尤其是今年。”我附和着说。
“你干的行业就很不错啊,比我们挣的多。”我告诉过他,我的工作。但是今年的情形,哪个行业都不好挣钱。
我无奈的笑了,对他说,“我们的行业这两年也不好干了,疫情三年,好多人生意都关门了,还有些人宁愿打麻将也不愿意来消费。”
浴霸灯装好,邓师傅又调试几次,其中一组灯不怎么亮,随即又调试了一会儿,直到两组灯都放射出柔和温暖的光。
浴室活儿干完,邓师傅将梯子挪到厨房。厨房顶子掉灰,邓师傅说如果能做吊顶,不仅速度快,还好看。我说,房东大姐不愿意啊。
“哼,她啊,我太了解了,抠得要命,跟她认识好多年,她才不会拿钱来吊顶呢。”邓师傅撇撇嘴,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样子。“你看看今天这些活儿,喊别人不一定会干,也只是我跟她太熟了,没办法。”
“所以还得是你才能干下来,你才是行家。”我给他打气。
不想听他抱怨,我就问他几个孩子,他说他和老婆都是二婚,四个孩子,还说养这些孩子也要好多钱。
“四个孩子?你太厉害了。”我不可思议的说。“你是彻底响应国家号召,三胎四胎都生了。”
“你自己几个孩子呢?”我问他。
“我只有一个,现在读初一。”他停了一下,又说,“她有三个孩子,大的女儿那时才十二岁,还有两个双胞胎儿子九岁,都是我养大的。现在大女儿的孩子都七岁了。”
“你真有本事,也很善良。孩子们如果懂得感恩的话,长大了肯定会孝顺你的。”
他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憨憨的笑着。
“我买房子的时候,我老婆说要买清水房,要自己装修的才放心,水电自己会嘛。”他说了一句粗话,我选择性失聪。比起他跟房东大姐说话,和我说话简直太文明了。
“那你家房子从装修到完工,一共花了多少钱?”
“十三万左右,木工、瓦工全算在内。”他笑着说。“别看我是干这种工作的,但是对人真是实在。木工瓦工给我干活,我管他们每天一顿吃喝,还有抽烟喝酒啥的都有,我给别人干活,主人家大方的就很少,有些人甚至一根烟都舍不得。”邓师傅说。
“还有这样不懂事的么?”我看向邓师傅,他已经把厨房顶上的布都弄平整了,他说再加两根木条固定,就完美了。
从下午一点开始,到六点才把活儿干完。
邓师傅嘴巴又开始声讨房东大姐,在电话里又开始诉说活儿干的多么不容易。
“邓师傅,你今天干的活儿,干的很不错。”我是说的真心话。
“艹,今天看走眼了,早知道我就不接她的活儿了,宁愿在家睡觉也不干。”他一脸无奈的说。
“嗯,今天的活儿是有点儿麻烦,不过好在你的技术杠杠的,专业能力强,又有责任心。”我使劲给他带高帽子,但是我也是说的实话。
“嘿嘿嘿,你说的倒好听,今天这活就是干的憋闷,不划算。”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听我那样说,明显他的语气里柔和了一些。
“我今天是免费给你打下手哦。”我笑着对他说。
“谢谢你,忘记问你了,你今年多大了?”邓师傅转脸问我。当他听说我的年龄后,沉默了几秒。
“看我脸上的萝卜丝,一大把。”他自嘲地笑了。
“你今年多少岁了?”我看他的外貌,头顶头发稀疏,笑起来满脸皱纹,年龄应该在五十七八岁。
“我今年快五十了,属兔的。”真是一个大反差,太尴尬了,刚刚好在没有说出口。
“那还是你厉害,年纪轻轻外孙都那么大了。”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无话找话说。
“啥子厉害不厉害,也只能慢慢过呗。”邓师傅把最后一道工序做完,走下简易木梯。随后又走到卫生间,把挂毛巾的不锈钢架子断了的钉子拔出来,又用新的钉子固定好。还用手摇一摇,看固定的牢不牢。
看到他的这个动作,心里特别感动。
活儿干完,邓师傅便收拾自己的工具,我邀请他喝杯热水再走,他说得赶紧回家了,老婆孩子等着他吃晚饭呢。
我把邓师傅送到门口,再一次向他表示感谢,他很温和的说“不客气。”
幸福是什么呢?
也许幸福就是,一家人在一起,有人盼你归家,有一桌热乎的饭菜,有孩子喊爸爸妈妈。
我理解的幸福,其实更简单,一进家门,另一半会微笑的说:“哎,回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