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放羊吧

“要是你啊，将来不好好学习，我就给你买几只羊，去后山放羊吧”

那个年纪还在念学前班，因为从小肠胃不好，坏肚子拉在了裤子上，被妈妈拽回家接上水管冲了又冲。

我光着屁股，抬头望那个踮着脚在晾衣杆上晒我裤子的人。午后渐斜的阳光穿过裤裆投在我脸上。

“妈，我想吃雪糕”

“就这么吃坏肚子的，还吃！”

那时的暑假怎么就那么长啊，好像总也过不完。下午睡着，醒来天擦黑还以为是已经第二天早上了。

红砖砌的矮墙也爬上了植物，红色的瓦斜铺在屋顶，东面耸了一根烟囱，院里的小花园也开满了紫色和黄色的小花。我骑在院墙看夕阳和电视台天线成了几何图形，美不胜收。金色的辉光镀层大人的后背，都从田里扛着镐头回家。

“赶紧给我下来，摔坏了打死你”

我都已经摔了，你还要揍我。爸爸脾气一直不好，但新提的塑料棚三轮还是喜欢，拿抹布擦了又擦，可能他还没看见被我校服拉锁刮开的口子吧。一次秋天我在光秃秃的田里跑着放风筝，摔了一跤，风筝线纠缠在电线上。回去怯怯的跟父亲讲，他跟没听见一样继续收拾仓库，我又凑近了看他手里拿着扳手，我慌了。这个可比扫把刺激多了。接着他又拿了一捆细绳。

“走，挂啥地方了”

毛老三家田里，他把扳手末端系上绳子，甩到风筝线上，坠下来给剪断了。这次没挨揍，回家的路上，我拽着他衣角竟然有些骄傲。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是好聪明啊！

不大的院子里除了小花园还有菜园，猪圈和三轮车棚。记忆力猪圈里从没养过猪，一直都放了一些竹竿和冬天烧的柴火。菜园的一角有颗桃树和樱桃树。桃花没有樱桃树的花好看，但樱桃的花太小了。回忆起来那时的夏夜和今夜竟隔了整整20年。

靠着大铁门西面，挨着墙根种满了向日葵，有时比墙头还高，但总是被它自己的果实坠得低头。下大雨时候我很怕它会被风刮断，然而暴雨也没能让它放弃丰收。近秋，还是要趁着最后倔强的夏日烈阳晒干。端在手里想一个大盘子，摸上去毛茸茸的，手感很舒服。还有姥姥讲的老故事，总和渗进纱窗的月光密谋，远处池塘的蛙声也为他们伴奏。朗朗白光在小窗外覆盖，银色却不冷清，婉转通透的洒在我半盖着的薄被上。听着外面夏日的晚风在和树叶纠缠，房间里无忧无虑的孩子已合上双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暑假都像是同一个暑假，每个暑假里都有雷暴雨，大人常常嘱咐过收衣服和被子，各种小昆虫和蛐蛐还有蝉，大规模的蚂蚁搬家，淘气时踢球砸破的窗玻璃。都在我的思绪环绕。

那时的夏天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暑假的漫长炎热和雨水叫我无比怀念。

现在的生活环境和方式让我更加怀念当年的种种。离开了少年时代，现在却只愿意听着民谣握着酒杯叹气。白驹过隙叫我措手不及，这些年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价值和爱情。得来的所有信息告诫我该把感情当如空气，我离不开它，离开它会死，但它看不到摸不着。只有在呼吸，心脏大脑供氧的时候才明白它的的确确存在。

“要是你啊，将来不好好学习，我就给你买几只羊，去后山放羊吧”

后来，我果然没有好好学习，但也没有去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