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言]桂桐经年 （5）（二）解释
冗长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龙葭跟着李荣光走进初三二班的教室，吵闹的教室没有静下来的意思，李荣光用手里的语文书用力拍在讲桌上，“干啥呢！安静一下，上课了！”
同学们这才停止打闹，一些男同学注意到了新来的龙葭，他们瞪大了眼睛，想看清龙葭的全貌，“郑大龙，你跑得倒挺快啊！”不明所以的同学们目光纷纷投向坐在靠窗第三排的郑大龙，郑大龙同学“羞愧地”伸直了腰，挠挠脑袋，用一副茫然的表情回应各位同学，像是在告诉其他人他也不明白老师所指何意，“待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荣光接着说，“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将要和各位一起学习几个星期，大家多照顾照顾她，谁要是敢欺负她，我说就是碰到她一根头发，那你们第二天就别来了。”高声讲完李荣光又转头压低声音询问一旁的龙葭:“小葭，要不要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龙葭轻声回应，“不用了。”
“嗯，”李荣光接着看向郑大龙的方向，他指着靠窗第二排的空缺的一个座问道：“陈芳，刘艺云是怎么回事，怎么今天没来！”
“老师，她请病假了，肚子不舒服。”
李荣光严肃道：“净会瞎扯，她怎么老是肚子不舒服？她这毕业证还想不想拿了，你给我转告她，想让我在毕业证上签字就乖乖来上课！”他接着说，“陈芳，你把她的桌洞里的东西搬到最后一排去，她来了先做最后一排。”接着他转头指着刘艺云的位置轻声对龙葭说，“小葭，你去坐那儿。”
“嗯。”龙葭往郑大龙这边走来，从龙葭一进教室郑大龙的目光就聚焦于她，她就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子，没有谁会比她更美了，郑大龙默默感叹，白皙细腻的皮肤，柔滑利落的短发，举手投足间优雅的气质，那一双似乎噙着泪水的桃花眼，散发的沉郁怜忧的目光，让他不由得升起的强烈的保护欲，在郑大龙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只一眼他就对龙葭着迷。
龙葭利索的把书包塞进桌洞，然后坐在长凳上，她就坐在郑大龙前排侧对的位置，郑大龙贪婪的目光依旧没离开龙葭，这个角度看去龙葭精致的侧颜在逆光下勾勒出美丽的轮廓，龙葭发现了后座这双不安分的眼神，她转身冷冷地看了郑大龙一眼，发出警告的讯息，郑大龙像个被抓到现行的小偷，慌忙的低下头看着书本，但他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他马上腆着脸问龙葭道:“同学你好，我叫郑大龙，你叫什么名字呀。”
“龙葭。”龙葭头也不回，她不想搭理这个不知天高的家伙。
“这是我的好朋友彭成顺。”郑大龙用手肘杵了杵旁边的彭成顺，“成顺，向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呀！”
“额……你不是都给我介绍了吗？”彭成顺道。
“那你讲讲你的兴趣、爱好，哪门功课好什么的。”
“额……我还有哪科功课好？不是和你一样，废材一个吗？”
前座的陈芳噗嗤笑出了声，她这两个人逗乐了，郑大龙陷入尴尬的境地，不知怎么反驳，但他不用组织词语了，讲台上的李荣光教训了他俩，“你们再说啥呢郑大龙！叽叽喳喳的！想讲来台上讲。”他们立马闭嘴，乖乖低下头。
李荣光接着教育这帮不听话的学生，“你们啊上课不积极，听课不专心，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混日子，混个初中文凭，不然出去打工人家还不收你，哦，然后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读书无用论，眼界就那么高，只想着挣打工那点辛苦钱，当然了打工是比待在农村好太多了，但同学们，咱们的志向能不能远大一点？毋论将来能成为国之栋梁，奉献社会，就说世人都拼命追逐的名和利，你要拥有更多的知识才能参加这场竞逐比赛啊！有一句话叫:知识改变命运，你们都听过却不当回事，因为你们身边接触的例子都是你叔、你舅你表哥去哪儿哪儿打工赚了很多钱，回来娶媳妇盖了新房子，而那些真正有知识有才能的人你们在生活中是见不到的，他们都离开了贫穷的农村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所以你们觉得这句话很玄很遥远，简直像天方夜谭，呵，读书要读多久才是个头，把人脑子都读傻了，还不如初中毕业就去找工作，那多爽啊，马上就能赚到钱，同学们，这就叫因小失大啊！你们要有这个想法从此就只能赚些辛苦钱，或许松岭村的同学知道你们村有个最富有的人家，我想也是大岷最有钱的人，人家在城里开了个电器城，一年能赚几百上千万，您们羡慕吧！但我要告诉你们，他是大岷乡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人家学了电子专业，知道这一行前景广阔啊！你打工能知道这些接触得到这些门道吗？只有读书你才能见识到更大更广阔的平台，而不是只有进工厂去工地打工这一条路，或许坐在这里的人想参加中考的只有十几个，但我衷心的希望到了明年会有更多的人报名，一切都还来得及，同学们，别以为都到了初三之前没好好学，一切都晚了，但一切都有可能，同学们，只要你现在专心听讲，努力学习，考上高中是不难的，咱们怎么不拼搏一把呢！为了那更广阔的前程。早自习本来让你们背课文的，今天说得有点多，但只要哪怕有一个学生听完这番话改变想法花这点时间也是很有意义的，同学们，作为一个正处于日中渐渐沉落的老人，看到你们这帮初升的太阳，未绽的花蕾，我多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能成才，你们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别到了我这个年纪才追悔莫及，那时一切都晚了，好好学习吧，同学们，读书从来不是无用的。”李荣光顿了顿道:“你们先预习一下课文，郑大龙，跟我来一下。”
郑大龙还想着老师语重心长的教育学生会把他这茬给忘掉了呢，唉！看来是逃不掉了，他跟着老师到了办公室，李荣光转身用力拍了拍郑大龙的脑袋，“你这小子越来越跳了啊！”郑大龙一脸委屈地看着老师，“哟！你这什么表情，好像那事不是你做的一样，人家可是亲眼目睹抓到你现行的，你就不要在这装委屈可怜了！都多大了还干这种毛娃娃干的事？”
郑大龙叹气道，“老师，我知道我再我怎么解释你也不会听的！但我以我的名义发誓，那事真不是我干的。”
“哟！那你倒是解释一下我听听看！”李荣光饶有兴致地说。
“老师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从马路边路过，看到我们村里那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蹲在马路中央叽叽喳喳的不知在干嘛，你知道的那真的很危险，我就过去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让他们离马路远点，我走近一看没想到他们正在安钉子呢！我本来想教育他们别干这种缺德的事情的，不想在前方拐弯处汽车的鸣笛声突然响了，你也别怪我没站出来提醒车辆刹车，那时真是太急了，是我本能的反应别出事故是最好的，我赶紧拉上那些小娃儿离开马路，心想那辆车不会这么倒霉一来就碾到钉子，等这车过去之后再把钉子抠出来扔掉，谁想到那辆车这么不走运真的被钉子扎爆轮胎了，我想这下完了，也不能站在那等死吧！就和那群娃儿一起跑掉了，事情就是这样的，老师。我的每句话都属实千真万确！唉，要是那辆车平安无事我现在也不这么难堪了！”
李荣光陷入沉思，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学生，要真如他说的这样也好像没什么不对，或许真是龙国军误解郑大龙了，“你在学校也挺跳的，要是你干出这种事我真不感到意外。”
“老师，这次你真误会我了。”郑大龙含着怜楚的眼神，“老师，没想到我在你眼中是这种人，抱歉老师，是学生让你失望了，我以后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行，做一个五讲四美的好学生！”
李荣光用鄙夷的眼神打量郑大龙，“得了吧你，要说让我失望这件事你还真没让我失望过！也怪我对你给予了厚望，县中学生运动会马上到了，我失不失望就看这一次了，扯远了，以后真别和这些捣蛋鬼混在一块，你回去好好教育他们！这次你们算走运的，你可得牢牢记住这次教训，你知道你们扎破的车是谁的吗？”
郑大龙小声嘀咕，“龙…葭？龙葭的爸爸？龙葭爸爸的车。”忽然间他好像懂了，那可是个不见其人，名传乡间的大人物，“老师，莫非早自习你举例说咱们乡最有钱的那个，开电器城那个人，就是他？龙国军？”
李荣光点头。
得到答案郑大龙并不表现得惊恐，他愤愤道:“那这也算他的报应，老师，我听说这人做事心狠手辣，品德还不行，卖劣质电器给老乡呢！”
“这一码归一码，人家品德不行你扎破人家轮胎就是对的？再说你这些事都是听谁说的？”
“我错了老师。”郑大龙忙道歉，“我可不是听一个人说，好多人都在说呢老师，我邻居家的电视机买了后说三年保修，结果一年不到坏了拿过去人家就不认了。”
李荣光看了看时间，然后说:“行了，不扯这些了，你回去吧，回家后你真的要好好教育那帮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尽干坏事，哦对了，你去把陈芳给我叫来，”
“好的老师。”说完郑大龙走了出去，老师叫陈芳会有什么事呢？他想极有可能是和龙葭有关，他回到教室把老师的指令传达给陈芳，并和陈芳一起又回到了办公室。
“老师，陈芳同学到了。”李荣光看到郑大龙和陈芳一起进来，“嗯好。”李荣光心想这小子也太尽责了吧，还亲自把陈芳送过来，他对郑大龙挑了挑眉头，意思是他可以回去了，可郑大龙只退了一步站在一边，让陈芳面对李荣光，“你不回去上课？”
“哦！没我事了吗老师，我看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李荣光摸了摸下巴的胡渣，思量片刻，“行，你们俩过来点，我有事给你们说。”郑大龙先行凑了过来，像是李荣光要给他公布一个惊天秘密似的，“你们两个还都是班委哦，一个副班长，一个体育委员。”李荣光道，陈芳和陈明景对了眼神，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老师有何深意。
“那个……新同学你们都知道名字了吧。”
“知道了老师，她叫龙葭嘛!”郑大龙抢答。
“嗯，龙葭会和你们上几个星期课，你们多照顾她点，那个，陈芳，你是她同桌，多关心她点，她要有什么感觉不对你及时通知我。”
“嗯好的老师。”陈芳答。
“还有你郑大龙，你也留意一下龙葭，看着那些跳皮的同学别去惹她。”
“嗯我会的老师。”
“老师，我看今天新同学脸色不太好，她是不是生病了？”陈芳说。
李荣光顿了顿，然后对两个学生道：“我给你们明说了吧，你们别告诉别的同学，龙葭的奶奶刚刚去世，所以你们多照顾她点，但你们千万得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知道，你放心老师。”郑大龙道。
“还有，我听她爸爸讲她有点不好相处，你们尽量别去打扰她，尤其是你郑大龙，她这几天可能情绪不太稳定，你们看着点那些不明事理的同学，我也不能每时每刻在教室，她要出什么事你们千万、务必要及时向我汇报，她状态不太好，我真担心她出什么事哩。”李荣光用力强调，“还有人家可是县一中的高材生，咱们学校没有一个人的成绩比得上她的，你们多向人家学学，陈芳，你上学期可考得不怎么理想，期中考试马上到了，好好复习。”
“嗯嗯，我会努力的老师。”陈芳道。
李荣光又用严肃的目光看着郑大龙，像两道火光在灼烧着他的身体，郑大龙浑身不舒服，他咬咬嘴唇。
“还有你，郑大龙，可别光为了练跑步就忘了学习，这两个你哪方面都不能落下，听到没！”
郑大龙忙不迭点头。
“你要是再让我发现练短跑的时候跑去打篮球！那你就给我去跑操场二十圈。”
“我不会了老师。”
“好了，你们回去吧，记住我给你们说的话。”
“嗯好的老师。”两人说完就回了教室。
整整一天的课程龙葭一点都没听进去，她一直困在悲伤编织的世界里，对后座郑大龙同学几次的试图搭讪都爱理不理，只把眼眸移向窗外，对教室里发生什么漠不关心，她看到一只野雁孤独盘旋于田野上，不知何处落脚，阴沉的天色压得它快踹不过气，它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哀鸣，响彻整个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