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多的还是美好的记忆
那个夏天就这样淡出了生命,仅仅消失为记忆的一部分段落。
那个在午夜梦回无数次显现过的清晨里,那片我似乎看全了整个世界的阳光里,在我执笔此刻又铺天盖地占据着我的思维,视线所及,如四年前一样动弹不得。
清晨,初春,还未褪尽寒意。他在走廊看风景,我在走廊看他,那个双手撑着卫衣口袋站着的挺拔少年,一夜细雨洗过的阳光里,混上了青草香气,在他的前额头发里忽隐忽现;他侧身站着,海岸线一般迷人的侧脸,
像一枚印章注定地拓在我的生命海岸上。
也许是担心他的成绩继续那么不理想,也许是害怕他不够领会我漫溢的关心,除了每天的一纸问候,隔上几天的课堂笔记也会按时按点地出现在他的书里;总是在宿舍应急灯一点点暗下去的时候,在天透出一丝丝光亮的时候,将藏好的思念悄悄拿出来整理,落笔成文,留有余温的纸张在教科书的夹层里默默等待它惦念的少年。
一会发呆一会发奋的早自习上,想象着每天他看到“信物”的表情变化,然后获得他掌心的温度,以及像花荫下的苔藓一般青郁的恋情。
这份悉心呵护、小心藏匿的情愫终于在他前座借走那本夹有“信物”的书之后,公诸于世人,在众人的调侃中,在他面红耳赤的表情里,看出了羞涩,看出了躲闪,唯独没有了笑意。
该来的总会来。
这次的暑假过后,文理班的分班即将开始,我等不了了,也不能再等了,这份酝酿了一整个高一的情感,在期末考试结束以后,蓄势待发。我决定给他最后一份也是最直接的告白。
就是那条小路上。那条有意等了他很多次却在他经过时装作无意碰见的小路上,那天,他十分准时,像是赴一场早就说好的约定。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走过我身边,镜头缓缓拉慢,显得他的脚步重而短促,敲得耳膜闷响,整整的高一一年,365天0几个小时,那些因为他而天真而卑微的时刻,声势浩大地清晰浮现,在内心深处摇摇欲坠,心跳变得粗犷激烈。
“咚咚咚——咚咚咚——”
我按了按胸口,卯足勇气,感受到身体深处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喷薄而出,话到嘴边却只一声轻轻的名字,他停下来,略带诧异地回头看我,那一瞬间,我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他眼神里的一丝无措,接着还算正式地接过了我手中厚实的信,然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继续走,藕断了,丝还连着,连着连着他到了小路尽头。
我转了个身,向着反向的尽头走去,那个时刻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无限卑微,所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幻想过的美好方式,全都只兑现了一个最仓促潦草的现实,我用力捂着脸,眼睛抑制不住得冒出一股又一股泪水,几乎要从指缝间流出来。那样的感觉,在那些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更让我刻骨铭心。
我塞了那么多次笔记,写了那么久的文字问候,他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意,而那么多次的毫无应答,和那一次没有笑意的回应,我也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欠一次正式的拒绝。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可能,说的就是我吧。
他给我回信的那天,是稍显慌张的,似乎他还没想好以一种怎样的方式面对我,才会显得不那么局促。
我拿了信飞奔回到宿舍,颤颤巍巍地拆开已经被我捏得发皱的信封,匆匆扫了一眼他的字迹,这是唯一一封也可能是最后一封回信了,我仔细搜寻着可能作为回应的字句,最终还是看到了那三个字,果然。
对不起。
可能,此后的人生,再也不会撑着黑夜写下那么长的思念。
不再会跟在他必经的小路上,装作无意碰见,视线却像是缝进了他的衣服一样扯不开。
不再会暗自祈祷着用最优美的方式相遇,却实际上内心里惊涛骇浪、波澜四起。
青春的奢侈,在于能有足够清澈的心情,用三百多个日夜去写那些言不由衷的信,给一个并不属于将来的人。
有人说:“念旧的人就像一个拾荒者,不动声色,却满心澎湃。”
四年之后,再回想这些段落,多的是美好的记忆,少的还是遗憾。
这个曾经占据了我全部心情的挺拔少年,在那个夏天就那样淡出了生命,心绪被一帧少年残像所啃噬的青春岁月,再也不会有了。
遇见你,多的还是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