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追着那股风

2020-06-22  本文已影响0人  枣镇青年

  文/奔羲 

  在某年,我瞒着父母,在远方的诱使下,做好了自以为十分充足的准备后就跑到火车站。抬着头怯生生地说:“麻烦给我一张去大理的车票。”

  “今天的卖完了,明天上午没有车,明天下午有一趟。”​

  “那去丽江的呢?”​

  “一样。”​

  “那有没有去西双版纳的?”​此刻我仿佛能看到身后排队的人的眼神,他的目光或许会盯着我,这让我感到很尴尬,就像是我去商店什么也没买就出来一样,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而售票员极不耐烦​地看着我,“西双版纳没有火车站,快点儿,要去哪儿?”

  她的话让我愈加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犯了什么罪似的,在人群中我觉得十分不安和难堪,“随便给我一张去云南的票,越快越好。”

  “云南哪儿?”

  “随便。”

  ​“今天晚上,文山,硬座,360块。”

  我也不想和她争论我原本是打算买站票的,因为我觉得我和她今生的对话已经超过了命运里上帝给安排的了,赶紧递给她钱​,拿了票就穿过人群向候车室走去,发现候车室里是更庞大的一个人群,长椅上几乎坐满了人,甚至还延展至地上,我想到处转转试着发现几个空位,然而摞个脚都得说声“对不起”、“借过”,我只能站在原地,看了眼票,是晚上十点十五分的车,我告诉自己“站着吧,就当现在是为在火车上而站的,火车上是为现在而坐的”,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心里好受了许多。在时隔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此事的时候不禁疑惑“那钱是为什么而花的呢?”我在候车室里站着,没有一个人陪着我,但我却觉得有那么多人在看着我,或许没看,但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坐着,我站着。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与普通人不一样,我一定要特殊些,说不定我有着与生俱来的特殊使命之类的东西,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我觉得特殊是个好东西,无论什么事儿加上特殊两个字似乎就能蒙上一层神秘且能让这事情变得更高逼格。或许我的想法很奇怪,令我如此地渴望自己特殊,不过这样的特殊并没有导致我有种愿望实现的感觉。

  为了掩饰这份尴尬,我只能低头玩手机。

  可时间一长我的腿就受不了了,这样站着肯定不行的,太累了,我看见一些和我一样没有找到座位的人直接坐在地上心里也蠢蠢欲动,但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告诉我不能那样,有失什么东西,当然不是尊严,这事儿无关这么一个沉重的词儿。后来我躺在地上枕着背包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座位已空出了许多,​心里正想着去椅子上横着睡会舒服些,忽然想起时间,忙点开手机,屏幕若无其事地亮起,像是在说着“还早着呢,你慌个屁。”虽然它说得很没礼貌,但我还是感到无比心安。

  然后迷迷糊糊地在火车站里吃了碗泡面,不知道是因为我太久没吃饭,还是这泡面贵得是那么出奇的原因,我竟觉得如此美味,临走时又买了一袋带在路上吃,因为我知道火车上的东西会更贵。

  未上车之前我一直在想像着坐在我旁边的会不会是一位姑娘呢,最好年龄与我相仿,最好和我一样没有同伴,这样我们可以有借口成为同伴,可是与我年龄相仿的话应该是在学校里念书的,谁会让这么一个小姑娘独自坐火车呢?没准儿和我一样是偷偷出来的呢,那这样的话她父母一定会找她的,没准儿还会报警,我和她在一起就被警察以为我是人贩子,就把我抓起来了,可哪儿有这么小的人贩子,要不我们是私奔?还不得被她父母打死?要不她就没有父母?是个孤儿,她因为种种原因要去……去哪儿来着?我掏出火车票,哦!去文山,没准儿她是去那儿寻亲的呢,我可以趁机陪着她啊……

  我顺利上车,​不幸发现身旁是位大叔……

  事实证明至于那袋面我是多虑了,因为我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文山,直奔汽车站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小镇的具体名字现在已经忘记了。

  到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随便找了一处旅店便住下,途中手机一直在响,我索性就把它关了,电话那头的人估计很着急,不过我不愿意去考虑太多,我就想沉沉地睡一觉。

  一觉醒来我就背上书包去退了房,走出旅店,看着如此陌生的街道​,也有如此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爸爸知道了会把我怎么样?这一切只是梦吧?若这一切只是梦多好,一觉醒来我又躺在我的卧室里的床上,一切还是那么平常。街上的人走来走去,他们一定不知道这个异乡人心里的焦虑,对面早点铺的老板用一股我听不懂的口音吆喝着……

  我沿着这条街直走,没多久就走出了小镇,我继续走着,走得路上的沥青变成了泥,再穿过一片森林,看到另一个小镇,小镇上店面的招牌除了有用汉字外,下面还有一排我看不懂的文字。我继续向前走,招牌上的汉字变到了那种语言的下面,我想这或许是这里的老板为了让自己的店铺显得更高端大气而加的一排外文,这和我老家小镇上的小旅店里挂着显示世界各地时间的钟是一样道理。暂停下吃了一顿饭后我继续向前走,这次走了很久也没看到下一个小镇,直到天黑的时候我见到了一面湖,湖水里闪烁着另一片夜空,每一颗星星都是那么明亮,还晃动着,月亮的光芒能够顺利照亮地面,没有消融于霓虹的灯光,这个夜晚如此幽美。我感觉我似乎得到了一种久违的心灵上的宁静,我感到如此安稳和踏实。我正坐在湖边享受着这从幽远的地方而来,拂过我的发梢之后去向更远地方的风,想着怎么与朋友吹嘘这里的景色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狗叫。心绪被扰乱,我十分不爽,可当它就站在我的面前,头仰着向我狂吠,围绕着我转圈,我由不爽变成了恐惧,我试着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从地上抓起一团土,我把它紧紧的握在手里,仿佛这一把土真能给我安全似的,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总把自己的安全感寄托在什么用也没有的东西上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怎么办的时候,远处闪出一束光,还在移动,那是手电,应该是有人来了,我大叫“救命!”那人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看样子是个农民,用手电照着我的脸,又照着地面,一声吆喝,那狗就跑去了他身边,看样子这狗是他养的,他照着我说了句什么,我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说“对不起,我听不懂。”

  他看了看我,很明显他也没听懂我说了什么,​我继续操着一口流利的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和他交流,老农一脸茫然,用手指着远处,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有一条路,又对我说了什么,我依然不懂,但他的意思应该是要我顺着那条路走下去,然后他把手电递给了我,我对着他说了声谢谢。

  我顺着这条路走,没有白天那样轻松,觉得很累,身心俱疲,记忆中走了很久,在天亮的时候找到一个小镇,这个小镇已经完全没有中文了,这让我感到十分恐惧,我用普通话试着和这里的人交流,没一个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此刻我是多渴望能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我能听懂的话,在我以为这样的奢求无望的时候出现一个当地的青年对着我说“逆豪。”这让我如此感动,感到那么熟悉,激动地对着他说“你好你好,请问这是哪儿?”他又重复了好几遍“逆豪。”这人应该只会说这一句中文,我的希望又破灭了。如果排除在我国某边境地区的当地风俗就是同游客开一个巨大的玩笑的话,我就是出国了。

  我试着使用英语,“Hello,额……”​我脑海中闪过不断地闪过一句Where are you from ,但我想着这应该是对方如此问我啊,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脱口而出“Where are you from?”令我感动的是他听懂了我的话,而且他能讲出一口流利的英文,虽然我听不太懂,因为他说的实在是太流利了。

  “Hello, my house is on that street,and this is Ha Gang city.”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突然想起我手机里有软件可以同步翻译的,于是掏出手机发现朋友老黄给我打过许多电话,还有爸妈的,我发现手机连不上网。

  我问他:“What country this is ?”​

  他笑着说了句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总之他回答的不是我所熟知的China,我不得不面临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我无意之中越过了国境,偷渡到这个叫做威诶特闹的国家。

  我告别了这个青年,在异国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找到一个像是政府的地方,​我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不急不慢地走出来,我凑到他面前去,

  “Hello,hello, I am a Chinese,can you help me?”​

  这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我,他的英语水平​应该和我差不多,

  他结结巴巴地说:“Hello……Welcome to our ……our beautiful country.”​

  ​“But I have not ……护照,”我着急地说,“passport.”

  “I'm sorry, but I can't help you……if,if you lose it.”他回答我,然后转身离去。

  不知道威诶特闹有没有对中国免签,如果没有的话我应该就是触犯了法律,可能会被遣送回国,还会有什么处罚呢?这一切又该如何对爸妈解释呢?

  我走出政府,在街上想往回走,却忘记了来时的路。

  我只能漫无目的地乱转,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停在一条河边,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眼前夕阳正在快速下落,我手里紧握着那袋方便面,​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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