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药王40:重遇
竹林的倒影印在清澈的湖面上。湖水碧绿。
两个人影在竹林中忽闪忽现,正是苏木和抢圣物的黑衣人。
苏木并不擅长武斗,谁都能看出来,她已处在下风。看样子似乎已受了伤。但她一点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仍然死死地缠着黑衣人,虽然无法赢你,但缠也要缠住你。
只是,她为什么不用最擅长的方式来对付黑衣人呢?为什么不用药把对方放倒?
决明在心里犯疑,但他已没有时间去寻找答案,下一刻,他已忍不住惊叫出声。
大概是被苏木缠得不耐烦了,又或是已经发现决明等人的到来,黑衣人明显焦躁起来,手上的动作更狠,发力更疾,一道光亮闪起,苏木的肩上破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动作还没停,又一道光亮闪起,黑衣人已起了杀心。
决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有翅膀,现在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挡在苏木身前。
他没有翅膀,就算有,他也没有力气去扇动了。他只有力气扶住身边的树干,保持站立的姿势。
苏木并没有死。那道光亮刚刚闪起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细细的影子给截住了,光亮逝去,那道细细的影子却爆发出一种锐利的光华,直直地刺向黑衣人的眉心。
那道影子只是一根细竹枝,是南烛在飞奔而来的路上顺手折下的。竹枝到了南烛的手里,便不再是一根普通的枝条,而变成了箭一般锋锐的利器。
黑衣人闪避不及,竹枝立刻就要刺到眼前,她忽然一伸手,用力拉住一旁的苏木,身子一闪,躲在苏木的后面,再用力一推,苏木被推得一个踉跄,径直朝竹枝扑了过去。
南烛一惊,堪堪收住竹枝,苏木已扑倒过来,不容多想,甩手扔掉竹枝,手里腾出空来,将苏木接住。
黑衣人得空,扭身朝竹林深处蹿去。南烛接着苏木,无法分身。只见身边有人一闪而过,向黑衣人追了出去。是顾修。
黑衣人逃走的速度比抢走圣物时的速度慢了很多,想来也有受伤,南烛截断光亮的那一出手,必定无所保留。
顾修一掌拍在黑衣人背上,一声闷哼,黑衣人的眉头紧紧皱起,看上去痛苦万分。
黑衣人站定,回身盯着顾修,目光如困兽。
顾修忽然愣了愣,眼前的黑衣人一身劲装,但身材曼妙,显然是个女人。她以黑巾蒙面,看不见面容,只能看清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只幌神了一瞬间,便不再去想这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他的目标是圣物,不夺回圣物决不罢休。
圣物就在黑衣人的腰间,用绳子系着,匆匆打了个结,经过这番缠斗,打的结已有些松动。
顺着顾修的目光,黑衣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伸手想把结子拉紧一点,可顾修的动作更快。
一个是受伤逃走的困兽,一个是精力强盛的武修。只觉得腰间一重又一轻,一青一黄两个小盒子已到了顾修的手中。
她的呼吸加重,手攥成拳紧握。她得把圣物重新抢回来。
可她不是顾修的对手。
右肩痛,肋骨痛,后背痛,腰痛……越来越多的疼痛来袭,她伤得越来越多,黑巾已被嘴角的鲜血浸湿,可她还是不肯退。一张俊美的脸浮现在脑海中,仿佛在笑,温柔得如暮春的晨光。一想到这张脸,她就无法后退。
顾修心中暗暗惊异,眼前这个黑衣人,竟与刚才缠斗的苏木毫无二致。明知处于下风,却偏偏不肯退下,退一步都不肯。
他忽然很好奇,这张黑巾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又是怎样的人,有这样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闪身转到黑衣人身后,手指在耳后轻轻一扯,黑巾落地。
一张美丽的面孔展现在眼前。他见过这张脸,在一家名叫万宝轩的古董店里,他在那里接受了人生中第一场跟爱情有关的教育。
这个黑衣人,正是古董店的老板娘。
只是,现在的老板娘跟古董店里的时候完全不同,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需要人供养的女子,现在的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拼命想用自己的刺去刺伤别人,却忘记了美丽的玫瑰花瓣已密布伤痕。
好像那黑巾才是她的掩护,黑巾掉落,她也不再顾忌什么,竟越发疯狂起来,每一次出手都极尽狠辣,只想伤人,无意防身,近乎寻死。
顾修却收敛起来,只要圣物还在手中,便不再多做攻击,腾挪闪避,只求自保。
局面瞬间反转。
顾修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也想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种缠斗。圣物已经回来了,其他的,他根本不需要在意。
可他就是下不了狠手,无奈,他只能大喊:“停下,快停下。误会……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
老板娘不听。她已经红了眼,什么话都听不进。
幸好,很快有人来给顾修解了围。
一袭长袍带起如水清风,闫曼忽然挡在顾修身前,不闪不避地迎住老板娘。
老板娘忽然定住了。
闫曼并没有动,老板娘却像是忽然被人捉住了手腕,不得不停下来,定在原地。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但目光中却似已交流过千言万语。
顾修茫然地看着二人,忽然觉得这两双眼睛竟然很相似,一样的妩媚,一样的飞扬如丝。
难道这两人原本就认识?
难道闫曼早就知道这黑衣人是谁?
良久,闫曼才叹息一声,缓缓道:“你走吧。”
老板娘的手在颤抖,嘴唇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但她看了看顾修手中的圣物,缓缓摇头。
“在被族人发现之前,赶紧走吧。”闫曼往一旁挪开一步,将对方的视线挡住,“这宝贝不是你的,你带不走。”
她望见老板娘的嘴角,鲜血沁出来,尚未干枯,她的目中现出痛惜之色,手指微动,似乎想去将那嘴角的血迹拭掉,但她最终还是缩回手指,柔声道:“你受伤了,伤的不轻……回去找那个人吧……你不该回来的,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
说完,她便转身,一扯顾修的衣袖,带着顾修齐齐离开。好像她已料定,老板娘一定不会再发难一样。
顾修跟着闫曼往回走,老板娘果然没有再跟上来。顾修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娘愣在原地,两道泪痕挂在脸上,如枯萎的玫瑰般凄凉。
往回又走了一段,顾修再回头,老板娘已经不见了。
一阵风过,竹叶婆娑而下。
圣物重新回到手中,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可顾修却高兴不起来,不为别的,只要他看一眼身旁的闫曼,他就高兴不起来。
闫曼走得很慢,仍是冷冷地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睛却是悲戚的,不知道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
顾修忽然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想极了,就像一个小孩子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了,就很难再打消下去。只不过,对身旁的这个女人,这个包裹在宽袍中只露出一张美丽却冷淡的面孔的女人,顾修远不仅仅是好奇,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他不自知。
不远的地方,已能看见决明、苏木和南烛。
南烛接住苏木的时候,决明也冲了出去。苏木的伤口还在流血,决明的心也跟着流血。
南烛在苏木身上点住几个穴位,脸上满是疼惜,苏木笑笑,轻声道:“南叔,你醒了,太好了……我没事的。”
一转眼,见决明正朝这边过来,他走得很急,却不快,那脚步软软地,强撑着力气,却异常坚决地朝这边过来了。
苏木在心中叹息,他到底还是没有听自己的话,一种复杂的感觉在心中涌现,又气又心疼,中间还夹着一丝隐秘的高兴。气他不肯听话保重自己,心疼他如此虚弱却不舍一路奔波,高兴他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独自离开,独自上路,独自应对难以抵挡的对手……她又何尝不想他。
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一一显现,由欣慰到欣喜,当所有的情绪落幕,她的目光却黯淡下来。
决明已来到苏木的身边,他忍不住地微笑,苏木就在眼前,有惊无险,有南烛在一旁守着,她是安全的。伤口处的血已止住,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却又怕弄疼了她,最终还是作罢。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是如此口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最后只是说了简单的几个字:“你……没事了就好。”
几日不见,连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他不明所以,也不细究,仍旧微笑着,放下心来。
苏木却别过脸去,决明笑得像个孩子,他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不忍。他是单纯的,白玉无瑕,而自己,却已陷落污泥,再也无法自拔。
眼睛酸胀起来,她用力眨了眨眼,强行忍住,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就让他心目中,一直留下那个坚强的、无所畏惧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