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310的狂欢和落寞，永远都是并存的矛盾体。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310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上海人的身份证开头，这是一年前我对310唯一的联想和认知。可仅仅一年后，310却成为我们一辈子的记忆，提前四年把我们带入那五味杂陈的美高放榜时刻。

        Ariel第一次跟我们提起想去美高，差不多就在一年前。当时我完全惊呆了，天啊，这小人人想什么呢？14岁都不到，在上海连独自坐地铁的经历都从未有过，现在要一个人去美国读书？不行，我不假思索斩钉截钉地拒绝了她。看得出她很失望，但也没有跟我们争论什么。突然之间要把美本的计划提前四年到美高，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不是在池塘里丢下一粒小石子泛起涟漪般如此简单。本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可怕的大数据像摸到了我们的心思似的，开始一个劲的推送各个机构和留学博主的视频。此时恰逢美高放榜，铺天盖地的喜报，那些耀眼的录取数据，那些神采飞扬的美高学子，还有身边朋友和同学家长的亲身案例，我竟然有些犹豫了，也许，我们该听听Ariel的想法。

        一番深谈之后，不仅让我有了动摇，更让我重新认识了娃。那个在我心里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朵小花，渴望更多的阳光和雨露。我们松了口，决定让Ariel暑假先去夏校体验一个月的准美高生活，然后再做最后的决定，因为没有什么比亲身体验更有说服力。同时，我们去听了一场美高分享会，也在网上搜了很多资料，但对于美高也只能说有了一定的了解。具体该如何申请，8升9，还是9升9，寄宿还是homestay，选什么学校，申请又该做哪些规划，依旧没什么头绪。虽然此时我并未完全决定，但考虑到美高申请的时间线，还是约了2家业内知名的机构，本来想给自己一些信心，却没料到让我们再一次陷入沉思。那时Ariel是七年级下，除了已经有一个还算不错的托福成绩以外，其他所有她已经进行了很多年的活动，哪怕有了不错的奖项，都被顾问们亦或直言不讳亦或含蓄隐晦的换来了两个字，没用。回家路上，我们三人沉默不语。我能理解成人的世界现实为王，也不能说不为孩子着想。可对一个孩子来说，热爱和梦想从来无关乎有用和没用，那是她坚持不说放弃的源动力。我们不忍心她面对被“待价而沽”的尴尬，经过再次深谈之后，我们终于达成共识，无论她在哪里读书，美国也好，上海也好，她只要努力做好她自己，不论排名，更不论结果，因为她为之努力并改变的过程才是她最宝贵的成长经历，也更是我们所期待的。

        接下去的那段时间，我们一边为申请夏校准备各种材料，一边寻找合适的顾问。一个月后，Hotchkiss的夏校offer来了，顾问经过多番比较和沟通也最终定下了，那一定不是最大牌的团队，但却是能给予Ariel最多真实度和重视度的团队。Ariel除了校内的学业，日常继续玩辩论，演音乐剧，弹琴，上CTD的生物课程，在新华医院儿童血液科做志愿者，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忙碌又充实。她绝不是学霸，她只是一个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普通女孩。一切按部就班，不慌不乱，我相信水到渠成这四个字。但此时，我却莫名有了更强烈的不舍之情。我不敢和任何人谈论这个话题，也完全不能听到甚至想到她即将远离，每每一个人在车里，悲伤的情绪说来就来。我突然想打退堂鼓了，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那段时间，我总找Ariel的茬，潜意识里想让她知难而退。现在想来，是我这个当妈的有些任性了。

      很快学期结束，Ariel扛住了压力，学期成绩继续保持全A+/A，这让我们以及顾问团队都很是振奋。在收到好消息的同时，她也开启了一个月的夏校生活，她需要面对什么困难，如何解决，一切交由她自己。她在过新的生活，我们又何尝不是？每天捧着手机只为期盼她的一个电话一句话一张照片一个表情，不知道多少次大半夜还不舍得睡一清早又醒来。我笑称提前过上了空巢老人的生活，其实内心不知承受了多少煎熬。明明有很多想知道，话到嘴边却只能问，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每天试图从她的字里行间里找出蛛丝马迹，从她微信视频的表情来判断她是否报喜不报忧，卑微到尘土，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她不愿提及的“禁区”。二周后，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快乐起来了，叽里喳拉的，这才敢旁敲侧击问她更多。夏校结束去接她，她向我飞奔过来的那一刻，我瞬间感受到她的自信和活力，仿佛她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后来看到advisor的反馈，才明白她有多么努力地去适应去融入去表现去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快乐。也许学到什么根本不重要，我只是很清楚的意识到，她在成长。禁不住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段话，在孩子小时候给她最大的依赖和爱，长大时候学会第一个送她离开。默默的退出只有彼此的世界，往后退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她不再需要一个像妈妈这样的“朋友”了，她有自己真正的朋友，而我只能是她的妈妈。我一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边领悟到她内心想要飞得更高更远的决心。我想我们能做的，就是为她安好那对翅膀，让她能展翅高飞。

        经过夏校的观察和历练，也在参观了几所著名的美高之后，我终于完全放下了犹豫，而此时已经8月了，距离1月15日提交所有材料仅剩下5个月的时间。回到上海，Ariel才倒了一天时差，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她的“SSAT之旅”。顾问团队以Ariel的托福成绩做参考，都认为SSAT顺理成章也能有个高分，可真的是自家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不出我所料，Ariel果然倒在了从不背单词这一关上。她的词汇量几乎都是从日常学习以及大量阅读中来的，可现在需要她在2个月内掌握大量新词汇，并且只能单纯靠背，真的让她一筹莫展。20天的强化课，甚至连她生日都在课堂上度过，但模拟考的分数，远未达到大家的预期。无论怎样安慰自己美高申请并不完全看标化成绩，可心里总归有一根刺，隐隐作痛。不得已Ariel调整了进度，几乎把整个9月的课余时间和十一假期都“献”给了SSAT，当然，这是在辩论、音乐剧、面试培训、文书内容沟通等一样都不能少的情况下。原本她该重点参与的选校，为了节省时间，只能先交到了我手里。那段时间，我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牢牢地钉在了FS和Niche上，几乎把前100位寄宿学校的基本情况、软硬件、课程、特色项目、优劣势、这几年录取中国学生的画像、学校官网甚至每一条评论都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再根据Ariel的特点和偏好，选出了25所，并且把这些信息都整理成文档，方便她快速查阅和了解。同时，顾问团队也给了一份和Ariel相匹配的选校清单，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比较和筛选，再参考维立克面试的反馈结果，最终的申请学校清单到12月才全部确定。自从进入这个环节，每天的心情都像过山车一般。今天邮箱里空空荡荡，失落；明天突然来了一封面试邀约，兴奋；后天又是一堆无关痛痒的招生广告，失望。这也许是每个美高申请家庭必经的心路历程之一，每每当你自我怀疑时，一个惊喜又让你为之一振，继续前行。所有的失落只能留给自己，在孩子面前，我希望给她无尽的鼓励和支持。

        十月的第一场SSAT结束，Ariel的分数虽然比模拟考时提高了不少，但确实也算不上高分。又是一场极度撕扯的内心戏，是接受这个成绩还是再考？纠结了一周，我们终于决定暂时放下，因为这分数看起来也达到大部分学校的入门标准了（95%+），还是把宝贵的时间花在其他更该做的事情上吧！做这个决定，很难，因为我们从小的认知很容易就会沉迷在标化成绩中难以自拔。纠结的那一周，我脑海中始终盘旋的还是那四个字，水到渠成。也许她现有的认知结构她的学习方法她的水平能力只能支撑她得到这样的成绩，承认和接受这个结果很艰难，可拔苗助长不是更痛苦？顺势而为从来都不是放弃努力，相反是在对的时间做合适的事。不再纠结SSAT后，Ariel反而轻松了许多，以积极的心态开始准备最重要的面试和文书。

        面试应该是Ariel相对比较有优势的环节。她虽然不是社牛，但相对开朗的性格以及多年来演讲辩论的经历让她很快能从紧张的情绪中调整过来。因为每个学校能预约到的面试时间不一，考虑到长时间请假可能会影响Ariel 的正常学业和考试，出于确保GPA的重要性，我们选择了线上面试。由于时差关系，美东学校的面试通常在晚上进行，有时甚至是凌晨，而加州的学校面试通常是一大早。严格说，这都不是孩子最佳状态的时间段，但Ariel的表现至少我们和顾问团队都觉得不错，落落大方，侃侃而谈，也能根据每个学校的特色项目，抓住时机聊到她钟爱的事物以及某些特殊经历。每次面试后，顾问老师会根据录音给出反馈，以便于下一场面试能有更好的表现。虽然面试并不能完全决定录取结果，但这样一段经历能够明显感受到Ariel临场反应能力的提升。

        再来聊一聊文书。除了申请平台要求的通用文书以外，很多学校还会有自己补充的文书题目，且不止一篇。短小精悍是文书最大的特点。虽然文书的数量多到惊人，但每一篇从构思到最终完稿，Ariel和顾问老师的沟通都很顺畅。顾问老师在听Ariel说故事的同时给了她很多启发和建议。她的自信，她的好奇心，她的多元化，她的探索，她曾经经历过并引发她思考的事……在一篇篇文书中被串联起来。我一直诟病她作文写的不好，但看到她的文书之后，我还是很有些小惊喜，我能在她的文书里读懂她，一个有独立个性的女孩。

        2024年1月13日，提前2天，当最后一个提交按钮被按下的那一刻，想象中如释重负的心情并未出现。因为未来将近2个月的等待时间，可能对任何身处其中的人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度过，哪怕游山玩水，哪怕娱乐休闲，无论如何分散注意力，就算不断的给自己和Ariel各种心理建设，也预想了最坏的结果，仍旧很难真正做到云淡风轻。我们三人很有默契的不同时提起，只在心里默默祈祷，要相信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记得Ariel在Webb Schools面试时，聊到了她曾经在疫情前参加过一个考古夏令营，当时在怀俄明州恐龙研究中心，在助教的带领下挖掘和辨别化石，学习清洁、整理化石，没想到四年前的那段经历她记忆犹新，甚至连那些生僻的专业词汇都没有遗忘。也许正是那段夏令营的经历打动了面试官。当310那天，Ariel如愿拿到Webb的offer后，她笑称，真要感谢夏山的夏令营。而此时我脑海中浮现出的依然是水到渠成。这么多年，我们始终相信，不要因为孩子小什么都记不住就放弃看世界，不要因为看起来和学习无关就轻易拒绝，不要以我们的认知来告诉她有用或者无用，因为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会慢慢累积，所有的兴趣最终都会成为前进的源泉，所有的活动经历都是财富，相信孩子会在这一切的一切中变成更好的自己，成长为她自己热爱的模样。

        这一年的经历，有艰难，有心酸，有怀疑，有遗憾，有振奋，有激动，有幸福。好在所有人的努力坚持让Ariel的310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花。感谢顾问团队的支持，感谢所有给Ariel写推荐信的老师、教练和校长，感谢每一位面试官和招生官，感谢这一年流过的泪，感谢这一年吵过的架，感谢怎么辛苦都不说放弃的Ariel小姐姐，感谢多年来一直在做“仰卧起坐”的自己，感谢大智若愚永远在做和事佬的Ariel爸爸！

        310不是终点，它是一个新的起点。我们会忐忑，我们也会不安，但我们仍旧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