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白衣

2019-04-08  本文已影响14人  樹_d523

阶前新雪自为君屐留,何愁来去无故痕?

——题记

眼前房舍静卧在这染雪深山中,如蛰伏银水间的草灰蛇,在稀疏晨光下闪着隐秘的光,像是一种异物的存在。

确是异数,萧恪想,于他,也许还于这国。

勒缰下马,马蹄踏雪声重叠生起,略显焦灼,在这漫山静谧里,未免突兀,他不禁微叹一声。

轻缓叩响旧色木门,清晰闻得书童带笑应门声。

“终于来啦。”

待得门开,竟有一网严丝密缝的寒意扑面而来,隐约浮香。

小童看似很是欢喜,笑意乖巧:“我家先生近日足不出户,亦不允我们在庭院中来去嬉闹。先生说,要把这一片新雪留下,自有故人来踏。”

他笑而不言,踏着这松软新雪,随小童缓步而行。

“今日前来,是想告知先生一声,明日该是个无雪大风天。”

萧恪紧盯眼前一身白衣、手捧茶碗之人。候了许久,不见其回应,仍是微低着头,仿佛入定的姿态。

轻声呼出一口气,在这冰雪天里立马凝成一团白雾。他说:“若成,恪当亲自登门,报与先生;若败,先生就当这数年,大梦一场罢。但无论如何,先生之恩,恪当不忘。”

白衣之人终于有所动作,他饮下半盏冷茶,似乎身上肃寒之意更甚,只神色仍是淡淡。

“殿下自去,不必思虑在下。至于恩,何为恩?”

萧恪微楞,虽自觉对此人已是颇为了解,却不曾想,有一天,会被问:“何为恩?”

“自景熙十九年那个春日起,至今三年,不知先生如何?恪自觉,三年,当胜二十载。”

他又是未言,只轻摇头,幅度之小,身边冷气流动的轨迹都未曾变动分毫。

“先生何苦?”

他兀自笑笑,望着杯盏中芽叶浮沉,良久不言。再次出言时,视线已落到亭外不远处,老梅俏绽,胜雪肌骨。

“殿下瞧这寒梅如何?”

“枝比花美。”

指腹摩挲着杯沿,汝窑白玉般的触感,在这寒天冻地里,竟让人琢磨出些许温润的意味。

“世人品梅画梅,多视其皮肉,不见其骨,殊不知皮肉易描,风骨难刻,一笔一笔,本当是余生血泪。殿下能直视其筋骨,且从始至今。足够了。”

说罢,他望着萧恪,虽仍是淡淡神色,但萧恪觉着,时至今日,自己终于能隐约看见他眼里的世界,城池城廓,亭台楼阁,草木山林,乾坤天地。

虽觉不该问,也不必问,但不觉中,话已出口:“先生为何助我?”

本不期待的回应,悠悠伴着风雪声响起:“为这老梅,为这雪天,为这刺骨的风。”

为这土地,为这土地上的民。

他仿佛闻见远方马蹄声,伴着风和金戈相交铿锵。那盖雪青檐下悬挂的青铜铃响,衬得这一隅宁静愈加虚妄。白衣之人手下动作渐急,弦激鸣。

这是个大风大雪的好天气,掩盖一切污浊或无知,过后,便是新生。他想。

景熙二十二年冬,朱雀门兵变,宁王恪胜。同日,帝薨,宁王恪继位,定年号靖元。

仍是一人一骑,只路上少了染雪风声。马蹄声在竹林尽头盘旋,萧恪看着眼前一片除始雪融的池面,神色似懂非懂。良久,一声叹息逸出,很快又被风吹散。

池旁老梅花已落尽,只余枝干仍自遒劲似筋骨。

那日正是春光盛时,他一人游于山中,忽闻林深处琴声激越,有铿锵气象。随琴音走近,只见重翠掩映中,白衣身影神色如水静深。

“殿下观梅,喜其何处?”

“遒劲枝干。”

“先生教我。”

“好。”

“先生为何助我?”

“为一时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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