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203）

宣室内，刘彻看着那立于大殿深处的龙椅，已经有好些时辰。

小喜子守在殿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万万没想到，宫中仍有公子府的眼线；万万没想到，那位主子竟然一直都在长门宫；最是万万没想到的，陛下，真的会放手。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喜子也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每每只要同那位主子扯上关系的事情，陛下都带着些与天相争的意气。然而这一次，是在是太过反常。

看着那周身苍茫的主子，一阵阵喧闹声从桂宫的方向传来，小喜子看了眼东南方向。

世事，当真是难料。

元鼎七年，刘彻得子刘髆，休朝三日，而后改年号为封。

元封元年，他封住所有自己对阿娇的爱恨，放她自由的第一年。

元封二年，决定放弃阿娇已经小半年，刘彻的状态却不太好。他日日难眠，唯有李夫人在身边，方才有片刻安眠。

三月，闻着李夫人身上熟悉却又带着点的药香，刘彻遣方士千余求神采药。四月，祠泰山，临塞决河，黄河复故道。

五月，募兵击朝鲜。

六月，平南夷，生擒南疆巫女阿昭。

阿昭站在刘彻面前，看他的眼神，很专注，却又像是掠过他的身体，看向他身后的虚无。

刘彻直视着面前的女人。阿昭，或者说，楚服。

他当初亲自送到阿娇身边的南疆巫女，他当初下旨废去阿娇后位的理由。

一身淡雅的广袖罗裙窈窕有致，青丝以各种飘逸的丝带绑扎成髻，低眉望地双眼淡若流水，可是那双瞳仁却很黑，像是一片黑色的沼泽，可以将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毁灭。

不知该说她命大还是命贱，怎么死都死不掉……

“放过南疆百姓，我帮你找回她。”楚服如是说道。

“找回？”刘彻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我要找回谁？”

“娘娘！”

刘彻的瞳孔猛地一缩，楚服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悲痛，那种因为压抑得不到宣泄的痛彻入骨。

“陛下，该不会忘了吧。”楚服的眼中带了些许蛊惑的意味。

忘？那个刻骨铭心到死的人，夜夜噩梦相随里的人，怎么可能忘掉！

刘彻的视线落到楚服视线的脸上，目光如刃。

十二月，刘彻命卫青领兵，破车师。

元封三年正月，俘楼兰王。夏六月，东定朝鲜，设四郡。十月，行幸雍，祠五峙。是年，与乌孙和亲。

元封四年，三月，祠后土。夏，申流民法。冬，南巡狩，礼祠名山大川。

元封五年，四月，置刺史部十三州，以六条问事。是年，卫青病死，下《求贤诏》。

元封六年，三月，幸河东，祠后土。而后平定益州、昆明反叛。

六年，整整六年，刘彻像是变成了一个征战机器，以各种方式，终是使得大汉版图变得前所未有地辽阔。

直到元封六年秋， 李夫人死。

没有了李夫人，刘彻再难入眠。

无数方士携药而来，都不能让他们的天子能够安稳浅眠。

十月，刘彻再次登泰山。

楚服跟在刘彻身后，立在泰山之巅。

“够了吗？”

楚服放眼看着这葱郁江山，“不够。”

她指着西方，“还缺那一块。”

刘彻的眼，苍老却出奇地亮。“只差那一块了？”

“嗯，建章宫，已经可以修缮了。”楚服看着西方，眼中暗色无人察觉，“陛下，也可以开始收网了。”

元封七年，无由，刘彻再改年号，称之为太初。同年二月，大作建章宫。五月，诏用《太初历》。色上黄，数用五，定宗庙百官之仪。八月，遣贰师将军李广利西征大宛。

连年征战，白骨遍地，然而百官却是无一敢言。

卫子夫独居椒房殿六年，除了年节宫宴，再未见过刘彻。

小喜子颤颤巍巍跟在主子身后，直称楚服为妖女，却是奈何不了刘彻对楚服的信任。

所有人都以为，刘彻中了楚服的蛊，只有小喜子和卫子夫清楚地知晓，他其实是，中了名唤阿娇的魔障。深入骨髓，再无解。

放下，这个词，任何人都能做到。唯有刘彻不行。

他可以用阿娇换江山，也可以用江山换阿娇。

太初太初，一切都将回到太初。

当年，他以阿娇不爱自己为由，欺骗自己的同时，说服自己不放手。却没料到，阿娇会利用李夫人，将他小心构筑的谎言一击而破，只一句心悦过，便能让千军万马前都面不改色的他溃不成军，失了分寸，也放了手。

然而，不破不立。

刘彻看着桌案上的版图，指着大宛的位置，眼中满是光亮，是啊，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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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过度用~用来给大循环埋引子，后面我想着说该把南疆西域两条线解释一下了，不然我该忘了都……

再写个李夫人番外，辅助理解这段时间

阿娇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和公子羽一块游山玩水找不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