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长安㈠

(一)初遇之遇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他说她不该喜欢他，可她觉得不是。喜欢这件事，哪有什么该不该。爱就爱了，受伤丧命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三百年前，她是沧海之滨的一只白鹭鸟，饮露餐风，宿桦栖梧。魂归奈何之际，幸蒙玉林洞主千年之狐相救。

她在玉林洞中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一只伶俐的猕猴，接着是玉雪可爱的六尾狐，最后，她看见早已修成人形的玉林洞主。

她全身雪白，不参一丝杂色，洞主为她起名，白羽。

她拜了洞主为师，修炼法术。她天赋异禀，仅仅百年便修成人形，剑术更是使得得心应手，高深莫测的洛神降她亦能运用自如。

玉林洞主对这个小徒弟十分喜爱并寄予厚望，白羽也期待自己某天得道成仙。

如果顾清没有出现，她说不定真的可以如愿以偿。

那年枫叶红了整个锦川，白羽第一次遇见顾清。那年他才十七岁，还没有出家，也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出家的人。

那日天空是无尽的苍白，她展翅于天际，雪白的羽翼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锦川城繁华的大街上，少年隐在人群中，器宇不凡。她俯瞰地面，一眼便看到他。

这一眼，或许并未立时铭记于心，却在之后的岁月中被反复咀嚼。

他每日都在会香楼外与人对弈。巧的是，她每日都来会香楼玩耍，或化作人形，或显露真身。

日子久了，她自然而然地会关注他。白羽并不懂棋道，只是看顾清举棋不定的样子，很是耐看。

这天，天空灰蒙蒙的。约莫一个时辰，顾清下完了棋，向棋友作揖告别。

白羽一路跟着。

不知何时，天放晴了，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天空更是纯净的蓝。

于是他行走在路上，她飞翔在空中，一路都是秋日独有的旖旎风光。

他们走过街道，穿过城墙，越过乡野，到达一处院落。他进门，她在门口的大槐树上站了许久。

已是深秋，槐树的叶都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片枯黄的槐叶，还强留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她纵身一跃，化作人形跳到地上，眸光恰巧触及将要出门的他。

他的一双眼极好看，眼仁里宛若隐匿着一汪水。整个脸的轮廓，亦是恰到好处。少年的样貌此时映在她眼前，阳刚而坚毅。

临近傍晚，天边的晚霞红得如火一般。她一袭白衣，被这晚霞浸染成火红色，衬得她眉眼如画。

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

“姑娘，借过一下。”他反应过来。

她回神，退到一边，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以至于多年以后，她想起他，都会想到那一双好看的眼，想到少年坚毅的轮廓，想到那棵只剩下枯枝败叶的大槐树，想到那个深秋天高云淡的下午。

而许多年以后，他想起她，却只能想起那天的晚霞, 想起晚霞衬托下的红衣女子，想起那红衣女子似笑非笑的看不真的脸庞。

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她是修炼三百年的白鹭鸟。遇见他，她弃了修仙的使命。

若白羽可以未卜先知，及早知道见顾清的这一面，会令自己三百年的修行功亏一篑，她绝不会再去靠近他。

可惜，她会法术，却不会占卜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