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小善缘

再次走过这里的三叉路口，在一家生意萧条的小店点了一盘凉瓜牛肉，挑了一位置坐下，在这两年里我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每次大多数是这道菜。起初我是不知道凉瓜是何物的，后面发现就是苦瓜——在老家我们都叫苦瓜的。原因也记不得了，从小便喜欢这种苦味，特别是大火炒出来的，每次都能多盛几碗米饭，或许我也是所谓念旧的人吧。

这附近的街道我走过太多次了，两年多的工作与生活使我了解每一家饭馆的口味，每一家奶茶店的种类。这里已然成为了我眼中的小世界，就像两年前的珠海三灶一样，我知道它并非是不可替代的，在下一步的路程里，仅需数十天便能将其抹去。而在这段不长也不短的路程里，一家名为占仆茶的小店在我心中留下了印记。

记得刚到这个繁华的商业街时，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里面是一百多本在珠海度过了五年岁月的书籍。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滚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那时我的心情无疑是带着些许彷徨的，就像在海洋深处迷失了方向的舵手。在朋友的推荐下，我知道我即将面临的是一份关于销售方面的工作，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事情井然有序的接踵而至，等待、面试、培训、正式开始工作，在一系列的流程走完后，我终于对这里多了一丝熟悉感。对于一名在稳定的工作环境下蹉跎了五年的公司职员面前，销售行业的竞争与激烈似乎曾在脑海中早有预料了，但初来乍到便遇上了区域经理的高压管理方式，是我未曾预料到的。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辗转在澎湃的激流之中，接连两个月，我只有在每天十一点下班后喝上两罐啤酒才能把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长长舒一口气，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此后所谓的工作压力会渐渐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第一次来到占仆茶小店是因为旁边的烤鸭肠店没有开门，下酒菜没了，只得买杯奶茶将就了。

进入店内，里面有四张并列的小桌子，一侧墙上是淡白色的砖块纹路贴纸，上方有叠成一串串的千纸鹤，再里面是挂着发光星星的自行车图案，右侧则是奶茶加工区，菜单上也有各种品相不错的小吃。眼睛扫过，我最后点了一杯名为绿茶雪顶的中杯奶茶，顾名思义，杯中三分之二是淡绿色的，而所谓雪顶，便是上面三分之一的白色奶油了，待打包好后，将其挂在自行车左侧的把手上扬长而去。

或许是工作了一天太累了，竟觉得这杯名字淡雅的奶茶格外的好喝，在那个股淡淡的绿茶香过后，带着纯纯的奶油甜，二者配合，竟是相得益彰了。自那过后，每隔几天我便会绕路去一趟占仆茶小店，一如既往的，是那杯绿茶雪顶。某一段时间里，那杯奶茶竟使我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酒的味道。

随着工作变得越来越忙碌，午饭成为晚餐，晚饭变成宵夜的日子也多了起来，不可避免的，工作压力紧接着的一次工作失误使我在本就略显压抑的生活里越加踉跄了。区域经理特意找我进行了谈话，公司的风控部门也与我对接了事件的陈述，在纸上签下名字那刻，心里竟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情绪是很容易被放大的，某一刹那，我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选择，放弃了熟悉稳定的工作去选择了一份自己都缺乏信心的工作真的是对的吗？我是否该继续坚持下去？我开始了自我质疑与自我剖析，压抑着的心情伴随着夜色的弥漫，月亮弯弯的，似乎在散发着凉意。

我独自走着，影子被拉的很长，鬼使神差的，想要去喝酒的我走到了占仆茶小店的门口，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放弃了一醉方休的念头。我如同往常一样打包了一份中杯的绿茶雪顶，在付钱时，老板笑着对我说：下班了早点休息，我给你做了大杯的，你付中杯的钱就行了。那一瞬，我清楚的记得我当时是呆愣了一秒或者两秒的，随即嘴角也不自觉的上翘，然后轻声回了一句“谢谢”。

不知为何， 那一刻我紧绷着的心情犹如被清风拂过水面般平静了下来，那些浮躁的、压抑的、不安的想法一下子便消失了。后来我在想，或许那天她是看见了我紧皱的眉头吧，又或许，那天店里刚好在搞活动。但无论如何，那天店老板有心或无心的一份小善缘使正处于困境的我一下子释然了许多，人生除了工作，还有生活呢。

后来，我成了占仆茶小店最熟悉的常客，在老板做奶茶时，我们偶尔也会闲谈几句，关于工作，关于生活。再后来，那里的老板换人了，经过了解，大抵意思是老板身体不太好，店让她的姐姐来看了，具体的原因其实也记不大清了。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某一天晚上我在经过占仆茶小店时，门前的玻璃门紧紧的闭上了，一旁贴着一张店铺转让的字帖。

夜晚的灯火闪烁着迷离的光，即使时间已不早了，车辆依旧不断在穿梭，城市也如白天般运转着。小店上面依然是那一句熟悉的字体：一杯会占仆的茶。我知道，时光总是善忘的，但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喝过那样清甜淡雅的绿茶雪顶了。

——21.4.27

文 | 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