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冲突下的爱情——茉戴和沃尔特婚礼带来的思考

如果你读过《巨人的陨落》，一定会被这部鸿篇巨制的写法所吸引，因为没有查到专门形容这种文体写法的名词，我暂且把它的写法称作“半虚构类历史小说”。之所以称之为历史小说，而不是历史著作，不仅是于它其中对于人物心理和故事情节的描写不在历史著作所常见，更是因为它是用人物和故事串联历史，而不是用历史去包裹人物，历史中的一个又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全部都是非常平行的主人公视角，而不是描述性很强的上帝视角。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这部鸿篇巨著的所有主人公，都是虚构的。

但是可以注意到，我又用了“非虚构”这个词来形容它，仿佛刻意模糊了它作为历史小说低还原度的本质，但是不容否认的是在读过它之后，会对真实的历史有不输正史的深刻理解，并将其和那些歪曲的、烂俗的、没有任何营养的假历史区别开来。

《巨人的陨落》中的主人公，来自于英、德、俄、美这四个在二十世纪中深深影响过了世界的国家，他们几乎占据了二十世纪世界历史的最大篇幅，他们在这个人类发展速度最快的世纪里经历了以往数百年都没有发生的沧桑巨变，而来自这四个国家的主人公们，既成为了这些变化的亲历者，同时也成为了这些变化的推动者。

整个小说的内容，在这里不易多做介绍了，今天讨论的是其中的一幕，以及令我印象最深的一些片段，这些片段让我感受良多，也带给我很多的思考。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一个下午，在英国阿波罗温小镇的教堂里，一对新人正在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婚礼，他们都是贵族，男士英俊潇洒，女士端庄美丽，这是上帝都希望看到的一对美好的新人，却在这场仪式中有着不一样的心情。他们互相爱着对方，却只能各自邀请一个证婚人，“偷偷摸摸”的结婚，他们在整个过程中兴奋又紧张，不是因为紧张这个神圣的仪式，而是因为怕他们两都不愿看到的两个人——茉戴的哥哥或者沃尔特的父亲突然到来。

幸运的是，整个结婚的过程短暂和快速，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但不幸的是，在结婚之后，他们即将面临他们人生汇总第一个重大考验——战争。

看过书的人当然会知道他们是本书的其中两位主人公——英国的茉戴女勋爵和德国贵族沃尔特，而让他们的婚礼如此仓促且不合时宜的原因，是那个他们无法阻止的、淹没了成千上百万生命的恶魔——第一次世界大战。

很明显，一个英国贵族家的女性，和一个德国贵族家的男性结婚，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而且在这场洪流之下，茉戴哥哥和沃尔特父亲的反对，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在沃尔特和茉戴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后，他们并不能像一般的夫妻那样开始人生的新阶段，而是要在很短的相处后面临分离，这种分离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作为一名普鲁士军事贵族的儿子，沃尔特即将投入战场，而拿着枪站在对面的，就是自己新婚妻子茉戴的祖国——英国的士兵们，他们不会因为沃尔特是一位英国女婿而手下留情，只会因为仇恨扣步枪的扳机，将诸如沃尔特一样的德国士兵永远的击倒，当然，沃尔特和他的德国同胞们也会这样做。读到这里，战争的残酷性突然在爱情面前高高耸立起来，像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高峰，爱情尽管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产物，但面对人类骨子里的暴力基因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在沃尔特和茉戴的婚礼之中，还有两个重要的人物——沃尔特的堂哥，奥利地贵族罗伯特和茉戴的闺蜜——本书的主人公之一的艾瑟尔，他们也有着各自的爱情，也同样收到了这场战争的考验。艾瑟尔曾经的爱人菲茨伯爵（同时也是茉戴的哥哥）、她的亲弟弟比利都即将战火的洗礼，战争中的艾瑟尔在为反战奔走呼号的过程中收获了犹太工人博尼的爱情，也从伯爵的女管家成为了以妇女平权为目标的社会活动家；罗伯特则是个同性恋贵族，同样端起枪走上了战场，甚至在剧烈的作战中被俘虏，战后从西伯利亚战俘营千里逃回……在战争中，爱与美好往往让人感受到世界还存在一丝的温存，但当人们从激情中缓过神来，依然会发现会被这场历史大潮裹挟着前进，不论自己愿不愿意。

茉戴和沃尔特这场没有很多人祝福的婚礼过后，他们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新婚夫妇的第一个夜晚，总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在作者的描写中，我们看不到丝毫洞房花烛日的幸福，却隐约体会到战争即将爆发带给两个年轻人的是怎样的心理压力。战争不因他们二人而起，他们却因战争分离，甚至差点阴阳两隔。

将人类历史等同于战争史并不过分，特别是百年前的二十世纪初，战争几乎无时无刻伴随着人类。第一次世界大战带给了人类自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大的震撼，看看凡尔登，马恩河，索姆河战场士兵们的尸体，每个人都体味颇深。马克沁机枪和重炮的应用让战场成为了屠宰场，集团冲锋这样的旧战术遇上武器的跨越式发展，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这就不难理解茉戴和沃尔特，比利和米尔德里德这些小说中的情侣们分离时为何痛苦万分。德国贵族的儿子沃尔特打仗总是冲锋在前，而英国小矿工比利则是被驱赶着冲向死神，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在战火中幸存，或者被对方强大的火力撕得粉碎。在自己的丈夫走上战场，等同于女性将很快守寡的时代，分离是痛苦的，也是无奈的，国家机器的碰撞，受伤的总是组成其的普通人民，政客和将军们最多会损失名誉罢了。

读《巨人的陨落》，总会给我这样的感觉：世界灰暗而死寂，人性光辉的一面像一个提着灯的孤独行者，他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能向前向前又向前，他不会回头，而不能回头。但是这位提着灯的孤独行者是坚定的，我们总是能看到他带来的光亮，这些在灰暗世界中特别显眼的光亮中，我们看到了人类的英勇、坚定、忠贞和纯良等等很多很多的品格，满世界的灰暗无法吞噬这股光亮，而这股光亮又是人类前进路上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