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半月记   十三记

今天家里来了各方亲戚，围在客厅里。

彼此久不见面，难得有这个机会，相互都寒暄着，说着自己的、家庭的、儿女的近况，大体上说的都是自家最光宗耀祖的事情。

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呢？

我们家春节有个传统，一定要吃“轮轮转”。

什么叫“轮轮转”呢？

这是我家的专用叫法。因为祖辈尚健在，膝下的子孙多，所以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聚在一起挨家挨户的吃大团圆饭，今天吃这家，明天吃那家，一轮一轮的转下去，直到所有亲戚家都走完一遍，才能完满结束。

今天，刚好轮到我家。

上午各家干完自己家里的活儿，早早的赶来我家，先到的，爸妈招呼着，陪着他们娱乐，后到的亲戚就轮到先到的亲戚招呼着。

人多，有娱乐，反正大家都不会闲着。

男的围在桌上搓麻将，女的三三俩俩的坐在一起聊聊天、斗斗地主（打牌），妈妈在厨房忙活中午的午饭，姨妈也会来搭把手，帮妈妈打打杂，小孩子们该干嘛干嘛，反正大人没空管他们，兴奋地上蹿下跳。

家里像赶市集一样热闹，可以听到搓麻将的男人们兴奋或是哀声叹气的声音。当拿到一副好牌时，手掌拍着桌角；拿到一副不那么满意的牌时，嘴上一直喊着“哎呀呀~，这是一副什么烂牌嘛”；或是打到激动处，站起身，拿着手上的麻将，重重地拍在桌上，然后一声“我胡了”，这局牌也就结束了。

女人堆儿里，侃天儿的就天花乱坠的夸自己的孩子，读书的考了多少分，工作的年薪多少万，当官的升了几级职位；打牌的心里满是盘算着如何斗赢地主，算着对方手上还有多少张牌，思考着如何才能把自己的牌发挥到最完美。

我是一个连简单游戏都整不透彻的人，看着他们玩的这些游戏，只能眼珠子转着，脑子里乱着，根本看不懂。不会这些娱乐，自然也没人搭理我，我就打算去作一把，出去跑跑步总不会干扰到谁吧。

跑完几公里回来，家里沸腾了，满屋子都是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不熟的，通通都在我家，连麻将桌都搭了四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像是打仗一样，激动得唾沫横飞。女人们聊天的队伍扩大了，原来三三俩俩攒在一起聊，此时十几个人一堆，聊得那个热闹劲儿，就连斗地主的女人也参与到聊天阵营中去了。

妈妈从厨房出来，在客厅里对着那帮搓麻将的主说：“手上这把打完就开饭啦！”

我帮着收拾桌子，摆碗筷，端菜上桌。菜上齐，聊天的女人们起身，围在一张桌子上；男人桌还未见到人影，为了多打一把，吃饭都不积极，勉强着下了麻将桌，每个人手上拿着一叠钱在数，赢钱的人乐的眉开眼笑，输钱的人摇头叹气，怪自己手气不好。

饭桌上，景象不输打麻将时的热闹，女人接着聊方才未讲完的光荣史，男人在饭桌上分析自己的牌局，赢的人吹嘘着自己如何英明神武，能掐会算，输的人分析自己哪步牌走错了，如果按照如何如何的步骤，肯定能赢。

男人们不时地还要劝劝酒，一边说着祝福语，一边回忆兄弟情，用酒来衡量感情的深浅，能喝的一口闷，不能喝的劝到你一口闷。

女人吃完饭，总会留下几个人帮着收拾桌上的残局，收菜、擦桌、洗碗，能干的都帮着干点。

男人闷完酒，一声吆喝“开牌”，一群人一哄而散下了桌，继续奔向战场，赢的人想再多赢点，输的人总想掰回一局。他们身后孤零零的留下一张剩下残羹冷炙的饭桌。

吃饭，是每天的既定项目。

但是在我们家的“轮轮转”里，吃饭不光只是吃饭，吃进去的是饭，吃出来的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