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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火与年华(1)

2023-05-12  本文已影响0人  老家半人马

我想,我是真的快要老了。很多记忆开始模糊不清,一些人一些事,都已随时间而去,它们也终将会在记忆的内存里磨灭殆尽。尽管如此,有些名字,却保有韧劲,扎根于记忆深处,久久不肯散去。它们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闪现在脑海。

其中有个名字叫小敏,也是我现在,偶尔还可以想起的个别人。是的,我只能说是个别,因为,我只能凭借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记忆,在里面翻箱倒柜,搜罗出一星半点的存留。毕竟,他们都说我老了。至于这里的他们,我需要稍作说明,有且不限于:我的棋友­­——齐蔡,我的邻居——李哗多,还有我的舞伴——龙圆。

他们说老了就该有老了的样儿,不要胡思乱想。可是,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告诉我,老了该有什么样儿。于是,我就更加有些迷茫。至于小敏,那是我孩童时代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名字。按照他们的说法,叫我不要总念叨,不明事理的准会以为,那定是我年轻时欠下一笔旧情债。这其中,尤其以龙圆的反对声音最大。

按照她的说法,一个神经兮兮的疯婆子,叫我这样在心上惦记,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她常说,老朴,你这样下去,真的不好。一个死人,叫你这样不时地想,算什么样……讲出去了,怪瘆得慌。

我说我也就是偶尔在梦里想,她说偶尔也不许,更别说在梦里。说这话时,她俨然一副小女孩的表情,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我与她初识时的模样。

这也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印象中,那好像是个月圆之夜。嗨,看我的臭记性,每每这时,总开始犯难。没办法,谁叫我老了呢,他们说老了就该有老了的样儿,我想这应该是老了的样了吧,姑且原谅我只能努力的回忆。

那天晚上,我和龙圆在跳广场舞。平时,我和她都是不到九点不散场,而那晚,龙圆却表现异常。时而胳膊酸,时而腿肚子疼,七点未到,就嚷着要散场。我说这人呐,老了还真就有老了的样。她说,你真胡说八道。我说这样的夜,月圆花好,你真一点也不赏光。她说你懂个屁。说着,扭着屁股就要往回走。我说你怎么还跟二三十那会儿一样,说是风就是雨。

她不再扭屁股,只是扭头,郑重其事地跟我说,关你屁事。说完,既扭屁股又扭头,转身就走。我紧紧跟在她那刚扭过去的屁股后面,虽然时至今日,它的面积有所锐减,但对于我来说,似乎又从未改变。

我说你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假,毕竟,年轻时你嫁给了死鬼施得脍,刚把儿女拉扯大,还没过上几天享福日子,施得脍就真成了死鬼。但不论怎么说,你还是跟他睡了将近小三十年,换言之,你俩之间已经磨了小三十年的屁股,所以,首要还是关他屁事。其次,才将将就就可以轮得上我吧。

她说老朴,你就是典型的坏人变老了大军中的一员。说话时,她并不回头,只顾横行马路,连斑马线也不走。我叫她走斑马线,这样的话,即使被车子撞了也不会叫人怀疑我们是碰瓷,何况,过去城南这一片,是南京城出了名的乱葬岗,虽然这些年,叫以华为为首的这些软件公司带来了许多人气,但有时总免不了叫人瞎想头顶上某块云下面是否漂着零星的孤魂。她依旧我行我素,迈着她那已不再年轻的步伐,从马路中间横穿。我一面紧跟着她,一面叫她不要对我过分拔高,只要中肯的评价即可。她扭过头,说中肯的评价就是,我不仅是坏人变老了,还真是个浑浑噩噩的混蛋。

不知不觉,我竟跟着她到了家门口,她伸手往口袋里掏钥匙,我也伸手往口袋里掏钥匙。她对着锁眼好一阵操作,才怼了进去。那一刻,我觉得人老珠黄用在她身上,似乎是有些事宜的。门开了后,她进了门,然后,我也进了门。后来,我努力搜寻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形。按照龙圆后来的说法,她要我仔细描述那一刻的心路历程,怎么既毫无违和又不无廉耻地进了她的门——一个在那之前和我并无太多瓜葛的门。

我说我当时确实没有想太多,我说这也许就是情到深处自然流了吧,她说你放狗屁。说这话时,她已经躺在了我的怀里,就在她和施得脍一起躺了近三十年的那张床上。她指着床垫,说你敢不敢对着死鬼躺过的床垫发誓。我说这有什么不敢,别说发誓了,就是死鬼现在活过来,我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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