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杀了她
我的皮肤渐渐变得坚硬,或者说是我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变得迟钝,也可能是我的心麻木了起来。她们的欺辱没有让我留下泪水,闭上眼睛,感受到的只有身体的挤压碰撞和她们尖锐的嘶叫,身子和各种物体的碰撞摩擦声,还有那些可以用耳朵听到的其他同学的嘲弄,诧异和可怜。闭着眼睛不仅让我看不到她们的嘴脸,还会使我感到些许安全,我把这当成是一场噩梦,睡醒就好了。
这段时间很漫长,我以为对我的审判持续了一个小时或者更多,但当她们离开四周安静后才发现不过才过去了十分钟。睁开眼睛后我会赶紧逃离这片地方,到厕所用寒冷的自来水清洗我的身子和衣服。带着血痕和淤青的皮肤在冰水游荡之后,才唤起了我的痛觉。破裂的嘴唇,被坚硬又细锐的高跟鞋踢过的大腿和腹部,我不清楚我身上具体受了那些伤。痛感从我的脚底板沿着腿汇聚所有的伤痛交织着刺入我的大脑,泪水这时候忍不住地流了出来,情绪在泪水的帮助下也汹涌了起来。我真的好痛。
她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长的很漂亮,人缘也好,女生愿意跟她做朋友,男生则一个劲的凑她身边。但我讨厌她,我觉得她恶心做作,整天卖弄风姿。说话细声细语嗲里嗲去,不就是勾引男人吗。她还说过生日了要大家去你家里玩,显摆你家房子气派?总之我对她的反感从开学开始一天更甚一天。
那天下课她和她的玩伴聊天,相隔一个过道的我就听到她很大声的说,有个男生天天送她回家怎样怎样的。她的那几句话向针一样扎进了我的耳朵,不用看就能想象到她那含蓄做作的嘴脸。
粘腻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边,一声一声粘的我喘不过气来。我受不了,女孩子为什么可以这样恶心人。我站起来对她说了一句”你有完没完?“。她们一堆人停止了谈话,诧异地看着我。
“我说你这个贱女人说够了没有,当那么多人面去显摆有人追你?好不好意思,还要脸吗?以为自己漂亮就为所欲为,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婊子。”
我激动地一口气把这些不满都说了出来,大家都一脸吃惊地看着我。这有些出乎我意料,大家难道不是应该对她反感恶心起来吗。也许是我平时太文静了,今天说了太多话。让我欣慰的是,她哭了。但又是一股子厌烦生了出来,我说的有错吗,有本事反驳我啊,装可怜博同情?我又想骂她,可大家都围了过去,把我阻隔在了外面。一下子班级里剩下的同学变成了一个圆和我这圆外的点。我呸了一声,早晚有一天大家会识破你的虚伪,拆下你的面具,你会被我们唾弃的。
可惜那一天先在我身上降临了。
第二天上学,我就敏感地发现了我周围的变化,变冷了。无论我跟谁说话,对方都是爱答不理地回应我,甚至头都不抬地无视我。天天听我抱怨她的同桌也在敷衍我的回答,我还想跟同桌讨论一下她的更恶劣的地方,同桌就把头摆向了一边。我感到了一丝惶恐,难道是我昨天说的话太毒了吗,可那是事实啊,她就是个婊子。
我记得我在那个蹦蹦跳跳不懂男女情长的年纪,我特别喜欢碎花小裙子,可每次向妈妈索要都会造到一通骂,说我瞎臭美。后来我想要的所有漂亮的衣服妈妈都拒绝买给我,我就一直穿着妈妈给我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老年人的衣服,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小老太婆的打扮。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穿得漂亮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只有贱人,婊子才勾引男人,我是好女孩,所以我就穿着朴素健康不管美丑。
我心里不停咒骂着她,笔在纸上撕划着,破碎的纸形成了一个大洞。同学对我的消极态度让我严重不适,委屈变成愤懑。我把大家的冷漠都当作是她对我的反击,不禁又想指着她的鼻子骂上几句。可她现在不在教室。
捱到了放学,压抑烦躁的我正要踏出教室,一伙人拦住了我。一心离开学校的我根本没有去想她们为什么会出现,也不知道接下来是噩梦的开始。
其中的两个女生推搡我,粗暴地揪扯着我的衣服。站在我的面前要我给她道歉,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她来为昨天的事报仇来了。
”一群婊子,你们就是她的狗“,我生气起来脏话总会脱口而出,凭什么她这种人你们还帮她,不应该站在我这一边去批判她吗。我扫了一眼她们,但是没看到她,要不然我指定要痛斥她一顿。
她们几个女生气的脸通红,指着我在门口骂了起来。她们当然吵不过我,几句下来就被我骂到语塞。本以为她们要离开,可她们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一个高年纪的女生一把抓住的我头发,用力地向教室外面扯。痛地我尖叫了起来,这个女生就死死地攥着我的头发,我的头被她仿佛掂了起来。痛地我大呼小叫,我反抗不了,只能弯着腰低头顺着她的力量走路。
羞耻让我满脸通红,力量被头皮的刺痛抽干,我只有不断尖叫。被拖了没一会,还未喘口气,她们变开始对我拳打脚踢。我从来没有想过女生的攻击性会是那么强,我在地上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被她们来回刮割。
清洗后,身上的伤口反而更加明显刺眼。我本应该大方地让大家看到我这受害者的痕迹,可我却像个小偷一样遮掩地遛回了家。挨打这两个字对于我而言太过羞耻,这意味着我做错了事。
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是因为我骂了她几句话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啊,我对其他人一向很温柔。我说了脏活大家就不喜欢我,讨厌我了吗。我始终找不到原因,索性不想了。
屋里的实木家具透着浓墨的灰尘,灰色调的房间暗淡无光。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正负两极相互碰撞,脑海里一下就炸响了霹雳。
班里的同学似乎从来没有对我笑过。我的每一次发言似乎都会给人群带来一阵沉默,大家总会恰恰好完整地在我身边形成一个圆圈,让我无处可入。我努力对她们摆出的笑容得到的回应永远是吃惊和漠视。 我想起来了,我在大家眼里一直是一个异类。我的言谈举止在她们眼里都是笑话,自言自语的我像是一个疯子。
想象中她们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脏。难道必须像她那样,像个婊子一样活着才能获得别人的关心认可吗。抿紧了嘴唇,伤口的裂缝流出的鲜血滑入了口腔,淡淡的血腥味让我的身体燥热了起来。
既然你可以叫人打我,我也可以让你付出代价。
我带了一把水果刀。这是我能想到唯一可以让她绝望的方法。
你不就靠着一张脸吗。
下课,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和朋友们嘻嘻哈哈,白得发光的脸庞让我愈加愤怒。我大步走到了她的身后,她身旁的同学用后脑勺看看着我,让我有点口干舌燥。我喊出她的名字,她转身看向了我。如果她主动向我认错,那我就不伤害她,我这样想。可她精致的脸庞毫无波澜,我甚至没有看到她五官的移动,双手抱胸没有感情地问“怎么了?”。
这种漠视的眼神看的我发抖。我的手从兜中拿出了那把轻盈的水果刀,轻的我手里仿佛只有刀把。决绝地向她那突现惊恐的脸上划去,我要毁了她。
尖叫声。
利刃出入肉体的声音。
鲜血落地声。
她一手捂着脸庞蹲了下去,一只手伸向我的面前颤抖地摆动着。为什么不跑呢,以为我到此为止吗。
我看见她白嫩的胳膊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光滑晶莹的皮肤让我作呕,我又用刀子在她胳膊上留下了几道血的裂缝。
尖叫和喝骂充斥在我的耳朵,我的愤怒更加强烈。你们怎么不看看我的伤痕呢,是她这个婊子伤我在先。 我用刀子继续划向瘫软在地上的她,一刀一刀,畅通无阻。单一的划变成了切割,捅刺。剧烈的运动让我受伤的嘴唇流出了鲜血,血浸湿了我的衣服。
后来我就出现在了奇怪的地方,这里面充满了奇怪的人。这个鬼地方会不会让我变成精神病,我一直咒骂着。可让我高兴的是,我终于看不到她了,那个恶心的,做作的贱人。
我妈妈来看我了,痛哭流涕,让我好好休息养病。我问她,我好好的养什么病。她哭的更厉害了,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很感动,印象中妈妈没有对我这样过。可心里还是一个问号,我到底怎么了?是要做牢了吗?要判多少年?她死了?
没等我问,近在咫尺的妈妈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就像是曾经妈妈看到米饭里面的虫子一样。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让妈妈给我一张镜子。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只是右侧多了一道狰狞细长的黑色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