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課,金錢與平衡
伯特海靈格在「這一生為何而來」中很清楚地提到,在他學習了團體動力並且帶領課程之後,他「有了一個新的立足點,突然间,我不再依靠我的修道院,也不再依靠教会。我可以在必需的时候挣钱养活自己。」一段時間之後,他又观察到团体动力已不足以促进他内在的成长,於是开始接触心理分析,他「当时非常确定,而且在经济上独立,因此我的教会上司意识到他们在这方面无权干涉我。」他在維也納參加了心理分析的課程,並且住在那裡,這些費用都由他自己支付,因為他是團體動力課程的領導者,在經濟上是獨立的。後來伯特又因為介紹了原始療法,而被薩爾斯堡的心理協會會長「扔」出了協會,那時他已經脫離了教會,成為一位心理治療師,但是失去了心理協會會員的資格並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致命的打擊。我們可以說,伯特海靈格之所以能特立獨行,言所欲言,不受教會或是任何心理學會的限制,首要條件是他賺錢養活自己,擁有經濟上的獨立。
「這一生為何而來」與海爺爺其他的書不同之處就在於,我們可以從書中看見大師成長的軌跡以及大師如何面對現實生活。在書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師並不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憑空存在的大師,相反地,他是以腳踏實地的方式,維持經濟獨立,一步一腳印地去跟隨內心的呼喚。
之前我對於錢一直有種清白感,老是覺得,「我又不賺錢」,或是「只要我不賺錢,我就是清白的」。這種想法帶給我很大的限制,錢會給我帶來罪惡感,就算錢想來,我也會把它推開。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需要錢來維持生活,我們需要錢來養家活口,我們需要錢來奉養父母,需要錢來養育子女,也需要錢才能去上課學習,並且為生活帶來更美好的東西。錢不是萬能,不是唯一,但是一個經濟上倚賴他人的人,基本上就還不是一個成年人,不能為自己做決定,一個不能為自己做決定的人也失去了基本的尊嚴。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一個需要在經濟上依賴別人的人,不論精神上再怎麼清高或清白,都不能算是個成年人。想要一直維持清白感的人,其實是在對別人說:你是大人,而我還是個孩子。
有時候我們對於老師或治療師,也有這樣的幻想,我們幻想這個老師是不談錢也不需要錢的,他的教導都是免費的,因為他在一個更高的維度上,他和宇宙的能量相連接,他以大智慧來渡化世人,所以怎麼會談錢呢? 他根本就不應該碰錢,更別提還要賣課還要行銷,需要這樣做的老師肯定層次是比較低的,他的智慧和教導也不是真的,一切都是為了錢。這樣的想法,其實來自孩童時期對於自己父母的幻想,我們期待父母不需要努力工作,就可以滿足我們所有的需要,他們不會被工作帶走,而可以整天在家裡陪伴我們,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這是一種完全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是我相信每一個孩子都曾經這樣希望過,尤其是因為父母忙於工作而不在身邊陪伴的孩子。
我們也會幻想父母應該無條件地愛我們,對我們沒有任何期待,如果父母逼我們學習,要求我們成績好,那就是為了他們自己的面子,為了將來我們要出人頭地,才能賺錢養活他們。在缺乏社會保險和公共福利制度的農業社會當中,父母晚年的確需要子女奉養,因此我們會看見在低所得低發展水平的地區,生育率總是高過高所得和高發展的地區,因為在那些地區,子女可以提供勞動力和老年退休生活費。但是,不論父母是否對我們有這樣的期待,不論他們是否需要我們奉養,難道我們不該為了自己努力學習,力爭上游嗎?難道我們可以期待生活中的一切都有人提供,而不需要自己努力去獲得嗎?
伯特在「愛的第二個同心圓:童年和青春期」說,「叛逆期的青少年往往通过对父母的指责来实现自己与父母分离的权利。这是逃避平衡的一种廉价的方式。」是的,孩子常常無法承受父母的疼愛,特別是當他們不知道如何與父母達成平衡的時候,他們不知道,與父母的平衡在於將自己所接受到的傳遞給別人,特別是下一代。孩子感覺父母給得太多,而自己沒有能力同等地回報父母,於是想要以承擔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或是不接納父母的付出的方式,來接受得少一點。 抱怨或是指責父母都是在說父母給得不夠,或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因此我們可以帶著清白感離開,並且逃避平衡。「所谓的“廉价”在于,我从父母那里少接受一点,结果是我就可以少付出一点。通过从父母那里接受得少,通过批评指责,拒绝父母的爱,我们与父母分离。这种分离的方法使我们大家都变得精神贫乏。」「其实,拒绝接受父母的孩子,拥有的很少。」
所以,天下是否有只是奉獻,只是給予,而不「賣課」的大師?如果有的話,他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而你,又如何處理無法達成平衡的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