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和女朋友的第二次恋爱
大毛和女朋友的第二次恋爱
1.
“你平时经常上豆瓣吗？”
“豆瓣是谁？”
三秒后，哈哈哈，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咖啡厅的安静！
其他座的客人纷纷朝笑声处侧目，这让大毛有点觉得不太自然，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更是没有过的事情，这次，虽然笑声来自对面的女孩，但是，大毛明显还是感觉到了来自他人略带嗤鼻的目光。
女孩倒是一点也不顾忌，站起来朝着众人做了一个示歉的微笑后，大方地落座，朝着大毛笑道：“不好意思，你实在是...太逗了。”
“呵呵，你是第一个听到这个回答还能笑得这么大声的豆瓣姑娘。”大毛故作深沉。
"你这不算什么啦，我上次还听过更内涵的段子。”女孩摆摆手，“不过，你让我白叫了你这么多天的大叔，倒是算本姑娘看走眼了。”
“称呼而已嘛，何必那么计较？”大毛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那你以后叫我姑奶奶？”
“姑奶奶好！”
女孩刚喝下去的柠檬水又呛了出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和网上差距这么大？”
说自己看走眼的是大毛在豆瓣上认识的姑娘。姑娘说得一点都没错，大毛虽然已到而立之年，但天生长着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和刚毕业的小伙子也没差多少，离大叔的称号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2.
大毛原本是不喜欢社交软件的，作为一个自带文艺光环的青年，他更喜欢在空闲的时间里摆弄摆弄吉他，吹吹笛子。直到一天，大毛的女朋友暖小宝说：“你这么文艺的人怎么不上豆瓣呢？去玩玩看，说不定哪天成了豆瓣红人，我也好跟着沾点光。”
大毛很听话地下载了APP，注册了账号，连着玩了几天，很快便迷上了这个新世界。
就弹吉他这件事而言，在毕业后，大毛那曾经在大学迷倒一片少女的自弹自唱便只剩下了暖小宝这一个观众，尽管暖小宝每次在大毛表演后都表现出了无比倾倒的表情，但日复一日，大毛对于弹吉他的热情却是一天天地在消褪。
而在豆瓣，自从大毛将自己学习吉他的一些经验和照片分享后，他成了诸多初学吉他姑娘口中的大师，加上大毛外形条件也不错，偶而再秀下足球场上大汗淋漓后赤裸的上半身背影，会弹吉他的型男这些标签使得大毛的粉丝在短时间内飞涨着。
其中，有个叫做小沫的姑娘几乎在大毛的每条小事下面都留了言。一开始大毛并未注意，有一天在看回复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姑娘每次回复前都会标一个奇怪的符号。大毛在享受被追捧的同时，慢慢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自己发的每条小事之后，都会去找姑娘是否有来，有几次大毛睡得较早，没有看到姑娘的留言，居然会有一些小失落，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姑娘那标志性的符号总会出现在那里。
在大毛的第100条小事发布后，小沫姑娘没有再留言，而是给大毛发了条私信：“欧巴，我都回了100天了，你好歹也吱一声啊？”
大毛忽然意识到，上豆瓣100天，一天一条小事，一则日记，知道小沫姑娘每次都会留言，但自己却从来没有和小沫姑娘有过一丝互动。
大毛突然觉得有些愧疚，鬼使神差地回过去一个：“吱！”
对面回过一个鬼脸：“你是老鼠啊，还吱？”
“没那么老，大叔一枚。”大毛一直纠结于自己长相跟不上年龄的问题。
“哦！大叔，教我摄影吧！”
“我只会弹吉他！”
“少装，你发的那些照片一看就是练过的人。”
小沫姑娘说得没错，大毛大学主修的就是摄影，现在是一家杂志社的首席摄影师。但当自己的兴趣变成了工作，兴趣往往会削减得厉害，特别是在大毛自己的意见经常会被杂志社主编左右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久而久之，在工作之余，大毛都不愿再碰相机。
姑娘的要求让大毛有些迟疑，但想到那些奇怪的符号，大毛还是敲了个“恩”回了过去。
3.
自从得到了大毛的同意之后，小沫姑娘便开始有问不完的问题。几乎每天，小沫姑娘都会拍摄新的照片给大毛过目，大毛一开始都是随意地拿光线构图忽悠，而小沫姑娘回过来的都是好，恩，谢谢之类的词语。慢慢地，小沫姑娘开始有了自己的看法，拍摄的照片也不再像刚开始之前那么不能看了，大毛便也不敢再胡言乱语。
在向大毛讨教摄影技术的同时，小沫姑娘依然没有忘记每天及时的留言和留下那奇怪的符号。
大毛问了好多次小沫姑娘那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小沫姑娘总是以秘密为由不愿透露。
大毛也查阅了一些资料，但都查不出这些符号的意义，大毛骨子里也不是那么执着的人，想想觉得烦，也就不再去研究这些奇怪的符号。
小沫姑娘的摄影技术进步的速度超过大毛的预计，有些问题也让大毛开始需要翻阅资料才能对付。特别是一些关于人像摄影上的问题，让大毛居然有些抵挡不住，大毛只得以给女友暖小宝拍写真为由，仔细研究后再回复。
一天，大毛带着暖小宝去一条老胡同拍摄，突然觉得小沫姑娘有张照片拍的胡同与自己的周围十分相似。
匆匆拍完照片后，大毛把小沫姑娘发的照片一张一张翻了出来，终于找到了那张小沫姑娘取名为“胡同里的一世情缘”的照片，照片里并没有人，只有两只猫，一大一小嬉闹着向胡同深处跑去，傍晚的夕阳把色彩洒在胡同里，让胡同有了一明一暗两个世界，加上前景里的柳枝，整张照片给人一种暖暖的宁静感。
大毛把照片洗了出来，做成了相框，放在了自己工作室的书桌上。
4.
大毛的女友暖小宝在大毛迷上了豆瓣之后，多次向大毛表达了不满。以前一周两次的电影变成了一周一次，甚至两周一次，专属的吉他弹唱也变成了大毛对着摄像头的自录自唱。不过让暖小宝高兴的是，大毛平时重新拿起了相机，带着暖小宝去了城市里不同的角落拍了各式各样的写真。
对于喜欢拍照的暖小宝来说，摄影师男友拍的每一次写真，都足够让她高兴一段时间，因此，也就对大毛其他方面的不足不再有过多要求了。
在拍了19次写真后，暖小宝让大毛把照片设计成相册后印刷出来，大毛一开始觉得麻烦，拗不过暖小宝的软磨硬泡，花了一个多星期，最后一天熬了个通宵，做成了7本厚厚的相册，放在工作室，约了暖小宝下班后来看，自己则到边上的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大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身上盖着一条毯子，暖小宝来过，又走了。大毛看了下书桌，相册都翻开过，但都没有拿走，唯一少了的是那张《胡同里的一世情缘》。
暖小宝留了字条：“大毛，相册太重，我下次让我爸来拿，看你睡得香，不吵你了。桌子上的照片我很喜欢，就送给我吧。对了，给你炖了夜宵，在锅里，自己吃点，早点回家。”
5.
暖小宝突然辞了工作，说要和大毛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大毛说暖小宝不懂事，语气有点重，暖小宝很生气，说大毛不爱她，要分手！大毛说暖小宝幼稚，暖小宝说大毛没人性。大毛有点火气，和暖小宝吵了起来，暖小宝头也不回，就和另一个好姐妹踏上了旅途。
大毛还是有点担心暖小宝，好在从暖小宝的朋友圈看，似乎她玩得不错，大毛也就放心了，准备等暖小宝回来了道个歉然后和好。
大毛联系不上暖小宝，电话不接，微信拉黑。暖小宝回来后也没来找大毛，来找大毛的是暖小宝的爸爸。
“叔叔，小宝她怎么样...”
“恩，小宝挺好，大毛，叔叔这次来，是想代小宝向你道个歉，这丫头给我们惯坏了，诶！好好地突然说要去大理开个客栈，怎么劝都劝不了！你们倆的事，叔叔也知道了，本来吵个架也是个正常事，你说她非得闹什么分手。”
“叔叔，这事是我不好，我想找小宝道歉来着，你看都一个月了，她都不理我，这也太那什么了。”大毛本想说绝情两字，想想还是咽了回去。
“诶，给她点时间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通了，我女儿这脾气，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哦，对了，她说上次你给她拍了很多照片，让我来帮她拿下。”
...
送暖小宝爸爸出门后，大毛突然有点想哭，看到小宝爸回头，他忍住了。
“大毛，你是个好小伙子！如果三个月后，小宝还是没给你电话，听叔的话，就别再等了。”
暖小宝爸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上了车。
6.
没有了暖小宝，大毛突然觉得生活失去了色彩。大毛和暖小宝谈了5年恋爱，基本没吵过架，他不明白为什么暖小宝吵架后会这么绝情，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
“也许一个转身，就是追不上的距离。”大毛打开豆瓣，在小事里写了一条。
“那就别转身啊，大叔！”小沫姑娘这次回得很及时。
“大叔想哭！”敲着手机屏幕，大毛的眼泪没再忍住。
“抱抱！”小沫姑娘发来了私信。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有想倾述的欲望，特别是大毛这样略微闷骚的文艺男青年，更是如此。小沫姑娘成了大毛最好的树洞，他把自己对暖小宝的思念、没和她一起去旅行的后悔都倒在里面。小沫姑娘倒也有耐心，总是等着大毛聊着聊着自己睡着后，才轻轻地发来“晚安”两字。
大毛慢慢开始不再想着暖小宝，对于小沫姑娘，原本大毛的态度是只聊天，不见面。但慢慢地，开始有一种想法在心里蠢蠢欲动。
在小沫姑娘又一次发来摄影照片的时候，大毛回了一个大拇指过去。
“你出师了！准备怎么谢我？”
“哦？大叔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又不违反伦理道德的，都行。”
“和大叔见个面吧！城市花园1918蓝山咖啡。”
“行啊！不过你得等等哦，我这段时间得去国外一趟。”
“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么一两天。”
7.
小沫姑娘让大毛等的不止一两天，从她说要出国的第二天开始，她似乎消失了一般，大毛给她发私信都不再有人回，每天那奇怪的符号也不见了踪迹。
女人怎么都喜欢突然消失啊？先是暖小宝，再是小沫姑娘，大毛甚至怀疑是自己中了某种邪气，身边的异性都会突然消失。
小沫姑娘消失的日子里，大毛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连豆瓣都不再更新，虽然上面的女粉丝纷纷留言表达关心，但大毛都提不起劲，他开始怀念小沫姑娘。
1个月后，大毛手机突然收到小沫姑娘发来的私信:“叔！我回来了！”
大毛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和小沫姑娘讲，但却一下子讲不出来，“回来就好。”他按了发送。
“呀，怎么这么深沉？也不问问我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看来大叔有点生闷气哦？你发我的信息我都看到了，不是不回你哦，前段日子我还真过得挺艰苦的，没办法联系你。”
“没事，我想你不回也总是有原因的，我没生气。”小沫姑娘的解释挺没说服力的，但大毛心里的不快已经去了大半。
“那大叔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周六下午1点，上次约的地方。”
“不见不散！”
8.
“网上我叫你大叔叫了大半年，现在开始，你叫我姑奶奶叫一年，我得赚回来。”
“是，姑奶奶。”
“好啦！我可不想这么老。忘了还没自我介绍，周小沫。”
“茅大毛”
“噗！你这名字真有意思。”
“还行吧，有个问题一直想当面问问你，你的评论里的那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要想知道答案呢，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
"你喜欢我吗？"
大毛一怔，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小沫姑娘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虽然从小沫姑娘第一次给自己留言已经有了两年多的时间，期间暖小宝的不辞而别也确实拉近了他和周小沫的距离，但大毛一下子还是没能把网上的角色转换到现实中来。大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周小沫。周小沫长得虽然称不上非常漂亮，但是干净清爽，而且有一种独特的文艺气，最重要的一点，大毛觉得周小沫给自己的那种亲切感像极了暖小宝，大毛隐约觉得自己对周小沫是有一些好感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周小沫被大毛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看看自己到底喜欢你哪里。”
“贫嘴。”周小沫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好了，关于你问的问题，写在这个信封里，不过有一个要求，就是等会儿你回去再看。”
“没问题。”
大毛与周小沫在咖啡馆聊了一整个下午，自从暖小宝离开后，大毛从来没这么放松和开心过，他觉得自己可以慢慢从暖小宝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与周小沫吃过晚饭后，他带着周小沫到了自己的工作室，滚了床单。
9.
大毛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和周小沫上了床，他并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虽然周小沫和自己在床上的和谐度出奇地高，但大毛在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仍旧感到一阵空虚。
"醒了啊?"周小沫走进房间，“给你做了早饭，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那个...”大毛预言又止。
“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我是你喜欢的人，那就更没什么了。”周小沫的洞察力非同一般。
“我...”
"想清楚了再见面吧，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
周小沫走了以后，大毛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没弄明白自己对周小沫的感觉，他承认自己心里对周小沫的好感，但事态的发展又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照大毛自己对于谈恋爱这件事情的认知，他总觉得滚床单怎么也得是和周小沫见面几个月确立关系之后的事。
大毛觉得心里很乱，起床准备去吃早饭，走过书桌时，发现周小沫昨天给他的信封放在上面。
大毛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两张纸。一张上面布满了周小沫留言里那些奇怪的符号，大毛看出来这些符号是按照留言顺序排列的。另外一张纸上则画着那些符号的一些基础笔画，每个笔画后面对应着一个字母。大毛意识到只要把字母拼起来，就能解开符号的谜团了。
顾不上吃饭，大毛拿着笔将符号一个一个分解，找出对应的字母进行记录，慢慢地，信里的内容一字一字地呈现了出来，大毛的心也越来越沉…
“大毛，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想你应该已经见到一个全新的“我”了，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很遗憾，老天只给了暖小宝三十年的时间，还记得我让你上豆瓣的那天吗？那是死神给我倒计时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想，找到新的生活可能会让你好过一点。是的，小沫其实不仅是周小沫，也是我，哪一天，你想见她了，也是我该走的时候了，她会替我继续爱你！你给我拍的照片我很喜欢，很高兴我拍的照片你也喜欢，去找她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10.
深秋的傍晚，已经有些凉意，街角的路灯已经亮起，暖黄色的灯光让人觉得多了几分温度。地上的梧桐叶因为环卫工人的下班而得以在地上多停留一晚，风一吹，叶子纷纷起舞，把光线扰得更加斑驳陆离。
大毛在人行道上快步走着，作为一名摄影师，要在平时，在这样的美景下，他总会停下脚步，用手机留下记忆。而现在，他心里最想的是要找到周小沫。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大毛反复思考着周小沫的话，猛然间，大毛想到一个地方。
大毛拦下出租车，来到了一世情缘的胡同，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胡同深处。
大毛走上前去:“小宝”
“你来了，”转过身来的是周小沫，“小宝姐姐在这里”周小沫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她...”
“她把她的心给了我，我从小心肌缺陷，小宝姐姐救了我。”
“她真的走了？”
“嗯，晚期！她走得挺平静的！”
“原来她对我这么好，我居然还怪她！”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真幸福！”
“我们走吧！”
“去哪？”
“回家！只要你在，她就一直都在！”
风吹起的梧桐叶在空中优美地转了一个身，落在路边的座椅上，远处，两个紧紧牵着手的男女越走越远，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2016.3.10
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