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羽毛扇”
夏天的麦子,又是黄灿灿一片了。许三心里却半点儿高兴不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发生一件事儿,让自己家人心凉了半截儿。这事儿得从许三的太爷爷说起。
许三的太爷爷是清朝两江总督林则徐旁边的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差役,名儿叫许瑕。虽然是小差役,但是成天在林大人府上倒是有不少与林大人碰面的机会。有一次,许瑕见林大人匆匆在家准备好行囊,说要去什么虎门。听府里人说要去销什么大烟。许瑕心里倒也没多想,毕竟林大人是什么身份,自个儿哪能操这份闲心。
道光二十一年四月,有人到林则徐大人府上送来一把羽毛扇,引这人进府的人真是许瑕。送信的人自称是福建省长乐县衙的一名小吏,当年林则徐曾在他所当差的县衙做文书吏的时候帮过自己,并说这次是来报恩的。
林则徐的原配夫人郑淑卿了解来意之后,便接过羽毛扇,支走下人。只留下几名丫鬟在身边。许瑕自然是很知趣的走开了。
过了一个时辰,只见正厅大门打开,郑夫人说道:“多谢!如此这般,我也不执意留你了。回去路上,多多保重。”只见送羽毛扇的人作了一揖,也道一声“保重”,便头也不回的上马走了。不过,许瑕留意到,郑夫人目送走送羽毛扇的人之后,一脸愁容的回房间歇息去了。许瑕纳闷,什么事情扰了郑夫人的心情?许瑕好奇,就利用自己和郑夫人身边丫鬟的关系,晚饭过后打听了起来。
“哎,翠柳,你跟着郑夫人,你是红人,今天辰时那人带给夫人一把羽毛扇,是何意耶?”这个翠柳平时就待在郑夫人身边,不过平时跟许瑕眉来眼去,对许瑕早心生好感,所以对于许瑕是知无不言。
“怎么,今天对我说话怎是这般客气?你之前可不是这个语气,哼,是又相中别的姐妹了吗?”翠柳心里感觉一丝丝不爽,因为刚才许瑕对他说的话让她有了些许的陌生感。
“哎呀,我的好柳儿。”许瑕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了一番,翠柳红着脸道:“你这厮,脑子尽是精虫上脑。”紧接着,她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今日送羽毛扇的人名字叫冯山贵,那人曾跟林大人一起,在福建衙门做过同僚,前几月,刚被调到京城,现为军机大臣。今日皇帝早朝,单独把他们几个军机大臣留下,意思是林大人恐有被革职风险。所以特来跟郑夫人通报一声,也好到时有所准备。那把羽毛扇是林大人曾赠与冯大人的,冯大人知道林大人目前在外,说这羽毛扇是信物。
“啊?!这……”许瑕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他心里,林大人向来是两袖清风,为官端正,不升职就算了,干嘛还要革职?!难到朝廷里面的那帮窝囊废都瞎了眼吗?许瑕也只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亲吻了翠柳之后,方才离开。
道光二十一年五月,林则徐奉旨回京,果不其然,被道光革去四品卿衔,从重处罚,发配新疆。消息传到府里,府里人人自危,生怕牵连自己,各自收拾东西准备跑路,许瑕也不例外。
“翠柳,跟我回南方老家吧,老家离京城远,我们跑的越远总归越安全一些。”许瑕拉着翠柳的手说道。“嗯,生死都依你。”
郑夫人看到家丁慌乱的模样,让身边决心留下的几个侍从给要走的人派发了一些银两,作为路上的盘缠。其中,翠柳得到的不少,那是郑夫人故意安排的,念在翠柳服侍自己多年的份儿上,虽然舍不得,但到底是不能牵连人家。
回到广州老家,许瑕把老宅整理了一番,见翠柳在如厕,就把包袱里的东西打了开来,看看包袱里还有几个家用物件儿,不够的准备去明早的集会上买些过来。他在整理翠柳的包袱的时候,看到翠柳包袱里压着那把当年军机大臣送到府上的羽毛扇,他寻思着,翠柳干嘛带来这个物件儿?
“柳儿,你这包袱里,怎么带着林大人的羽毛扇啊?有甚么用途耶?”
“你这榆木脑袋,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老物件儿嘛?古董,你听说过不?我准备把这羽毛扇传给咱们的儿子,当作咱们许家的传家宝,毕竟这可是林大人用过的东西,想必以后会很值钱。”翠柳的眼睛闪着光,似乎她的这个想法无比的正确。
“这……”许瑕又想说什么,咽了回去,拐了个弯儿有憋出来话:“那你干嘛不拿别的呢?这羽毛又能值几个钱?”
“别的东西咱不敢拿呀,这个羽毛扇就在大人和夫人的房间里,我就在打扫的时候顺便顺过来了呗。”
“你……”许瑕不知说什么才好,不过这总归给自己念着林大人留了个想儿,这件事情许瑕我不再追究。
随着清末义和团运动的爆发,自己随着父亲许业和自己的两位哥哥随着义和团北上,最后运动失败,留在了浙江。前几年,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相继而亡,父亲死的时候,把羽毛扇交给了许三,说道:“这是你太爷爷那时候留下的,是两江总督林大人用过的物件儿,你一定要好好保存,你的两位哥哥有勇无才,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们俩不放心,就交给你吧。”由此,羽毛扇便到了许三手上。
就在去年,海盐县来了个叫徐宪章的县长,听说许三家里有个宝贝,就派人到许三家里来取,说是把玩三天,定如期归还。许三心里万分不满意,但也没得办法,就把羽毛扇借了出去。谁知,徐宪章不仅没有归还,还说压根儿就没有这回事儿,气的许三卧床不起。这几日,病情稍稍好了一些,家里闷热,就出来走走,看着黄灿灿的麦子,过几日,就该收了吧……
那把羽毛扇,最后也不知去向,或许由于连年的战乱,羽毛扇在废弃县衙早已荡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