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风记】章十八 姬家叛徒
是夜，明月高挂。
中州，一道身影踏空而行。
这是一个女子，岁仅二八，面容清丽无暇。她一袭白衣，长发飘飘，背着一柄长剑，宛若人间仙女，出尘而空灵。
姬灵儿回来了，望着平坦无垠的大地，内心唏嘘不已。
此去南荒，仅过数月，但她却感觉如过了百载春秋，从争夺神剑，到亡命奔逃于十万大山，到三爷爷死在自己面前，最后遇到那个如痞子一般的男子，这一幕幕，让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直到现在终于踏足中州，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南荒无论是越州还是宛州，皆多崇山峻岭，人烟较少，而中州不同，平坦多河流，一向人杰地灵，数遍三皇五帝，大多数都诞生于此。
水如颜刚到中州之时便已离开了，据消息说东海有水妖作怪，身为一代水神，必须去处理，但灵儿并不担心，在圣人不出的年代，准圣已经是绝顶战力，领域境算是顶尖高手，而步入神游的她，在中州谨慎行事足以自保。
清风徐徐，吹过灵儿的脸，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飞行很慢，每经过一个村庄、一个部落、一个城池，她都会顿下身，探一探各地的风土与民情，听一听百姓的欢乐与愁苦，望一望千家万户的灯火辉煌。
她在走先祖黄帝曾经走过的路。
归途中，水神告诉她，轩辕之所以为帝，不是因为其无边的武学修为，而是其广阔的心胸，在黄帝心里装的是天下百姓，所以，他成了人间唯一真正的天帝。
灵儿从未想过某一天会成为天帝，从未想过某一天证道让万族敬仰，她自小天真烂漫，从不喜欢修炼，不喜欢争斗，若不是两年前父母远行，消失在北原不周山无踪无影，她现在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和别人没区别。
她也没想到，她的修炼天赋奇高，短短两年，便步入了别人梦寐以求而难得的神游境，她原本只想到某一天，去不周山走走。
有书云：“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相传，共工氏水神素来与颛顼帝者不合，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战，水神大败，撞断了不周山，这也是每代共工与姬家互相仇氏的根本原因，当年姬老三万里追杀水如颜，也是因为灵儿父母在不周山失踪，姬家以为是共工氏背后捣鬼。
但来时的路上，水如颜明确告诉灵儿，姬家族长消失，与共工氏无关，且古代水神之所以撞倒不周山另有隐情，那里早就成了不详之地。
想到这里，灵儿心里明了，待她真正成长起来，定会去不周山查找父母失踪的真相，说到底，她只想做自己而已。
月华点点，若一面银色的轻纱，笼罩中州大地。
灵儿越过千家万户，走走停停，半个月后，终于停下脚步。
一身白衣嗤嗤作响，灵儿长发飘飘，缓缓落地。前方，是一片山谷，一条大河弯弯曲曲，如龙一般，盘旋于谷中，有无数人家沿河而座，从远处望去，依稀看见灯火朦胧，月光下，整个山谷如幻似梦，犹如仙境。
姬水，到了。
灵儿到家了，一个人站在谷口，却迟迟没有走进去。
近乡情怯，这里有她儿时的伙伴，有她的血脉至亲，但是，三爷爷和她一起出门，归来时，却只有她一人，她不知如何面对父老乡亲。
“呼！”
这时，一点寒芒闪过夜空，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是一柄剑，通体白色，闪耀着森森寒意，飞跃数十里，直刺灵儿心口。
“当！”
灵儿瞬间拔剑格挡，极速飞退，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准圣！”
灵儿抬头，眼前的景象变了。
前方，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密密麻麻，人群涌动，她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身影，有她儿时的伙伴，有她敬爱的长辈，有她同族血亲，此时此刻，他们却像是都变了一个人，一个个仇视地看着自己。
为首的是一个老人，童颜白发，魁梧壮硕，握着雪白的长剑，也盯着她，满目复杂。
毫无疑问，刚才那突兀的一剑，就是此人刺出。
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望着为首的老人，灵儿迷茫了，充满不解，刚刚刺杀她的这个人，是她的至亲之人，她的二爷爷呀！
他们为什么如仇人一般这样看着自己？
“二爷爷，你们……”
“住口！”老者大喝，眼中的复杂之色消失了，全然冰冷，“你这个孽障，我没有你这个孙女，交出先祖神剑，自缚双手，跪在地上，等着族人发落！”
灵儿闻声，心里一震，无边的酸楚涌上心头，自己逃过万里大追杀，失去了三爷爷，一直渴望回家，现在回来了，等待她的不是笑容，不是问候，而是仇视与仇杀。
泪眼朦胧，灵儿颤声开口：“为什么，你们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老者怒吼，“你这个败类，为了神剑，勾结九黎余孽，害死了你三爷爷……”
“我没有！”灵儿几乎快哭出声了，“二爷爷，我没有啊，我……”
“没有？”老者冷哼，“你当我老了瞎了不成？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九黎少主唐风勾勾搭搭的？被祝融后裔发现了，还想杀人灭口？都传开了，你还狡辩？还有，很多人看到你和共工氏走在一起，以姐妹相称，好不亲密，你这个数典忘祖的孽畜，你难道忘了他们共工氏和我姬家是死敌吗？你难道忘了你父母被他们害了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都忘了吗？”
“我，我……”灵儿想争辩，可她发现，无从说起。
“叛徒！”
“叛徒！”
“叛徒！”
这时，整个山谷，男男女女举起了火把，大声齐喝起来，每大喝一声，灵儿便后退一步，最后噗的一声，又喷出一口血来。
“你们……”灵儿脸色惨白，看着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族人，竟无一人为她说一句话，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哗！”
这时，姬老二身后，有人拔出了长剑，竟不下数十人，一齐向她扑来。
“啊！”灵儿凌空而起，瞬时间，一道剑光划破夜空，撕碎了月光，只听一声整整齐齐的脆响，她斩断了所有来袭的长剑。
“神游，你到神游境了！难怪刚刚能避开我的致命一击！好，好的很！”姬老二目光一缩，神色凝重，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寒冰剑。
“别逼我！你不想伤害你们！”灵儿持剑而立，声音却在抽泣。
然而，那个老人，她的二爷爷，已然向她飞来，一股刺骨的寒意锁定住她，一时间，竟让她动弹不得了。
“寒冰法则！”灵儿低语，运转轩辕诀，一时间，她的气息徒然暴增，生生提升到神游巅峰之境。
“兵！”灵儿大喝一声，她能动了，想要逃离。
然而，此时已晚，那一人一剑，直指她的眉心，已然刺到她眼前。
无奈之下，灵儿再一次举起了神剑。
“当！”
伴随着一声巨响，灵儿飞退数十里，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奄奄一息。
准圣太可怕了，哪怕不是真正的圣人，但沾到一个圣字，就已经接触了法则，开始脱离凡人的范畴，远不是她这个刚踏足神游的人能比的，哪怕运转先祖神诀，强行提升修为，但差别不大。
当初面对琴魔，他只是领域巅峰，她都远不是对手，更何况面前之人，她的二爷爷，已经在准圣境多年，走了很远。
一剑，仅仅一剑，就让她深受重伤。
灵儿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绝望了，她没想过有一天会死于亲人之手。
“今天，我就要铲除你这个孽畜！”姬老二凌空而下，持剑一步步向灵儿逼来。
“呵呵！姬家后人真出息了，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前因后果，不顾血脉亲情，一个老东西，仗着多活几十年，欲杀一后辈而后快，真是丢尽了姬姓一族二帝的脸！”
正在这时，一声轻笑传来，声音很轻，传遍了夜空，响彻在所有的人魂海中。
“是谁？敢在我姬家放肆！”姬老二大吼，下一刻，他惊骇欲绝，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且思维越来越迟钝，竟不能思考。
“大哥？”灵儿睁开了眼，充满惊喜之色。
只见，夜空中，突兀出现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一袭白衣，英姿挺拔，他背负着双手，看似一动不动，却在一瞬间，便出现在灵儿身边，随后单手一托，将灵儿扶起来，看着她，满是笑容。
“哥，真的是你！”灵儿擦掉嘴上的血迹，似乎忘了所有的痛，强撑着身子，站立在他身旁。
“好，不错！”青年大笑，“唐风那小子不是给你很多疗伤的丹药吗？那都是至尊亲手炼制的，有法则之力，你别舍不得，先疗伤，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原来你都看着！”灵儿脸色一红，却长松一口气。
有大哥在，她定然安然无恙了。
“嗯，都看着呢！”他说道，“我听说神剑落在你手中，我就赶往南荒找你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救到姬老三！”
“嗯！”灵儿轻轻颔首，不再多言，掏出一颗血红的丹药，在一旁席地而坐，开始疗伤。
青年转身，面色冷冽起来，目光透过无数人，透过姬水，透过皎洁的月光，最后落在一间小茅屋上。
“姬老大，不出来一见吗？难道是觉得欺压后辈丢人了，不敢照面？也是，自己的亲孙女都下得了手，你现在还算是个人吗？”
“夏后氏的年轻人，我知道你天赋绝伦，心怀大志，我没弄错的话，你氏族人现在都开始称你为禹帝了，真是好大的光环，却不知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念在我们同出一祖，皆为黄帝子孙，血脉相连，我不为难你，你安心去做你的夏帝，我姬家的事，容不得他人染指！”
“姬家的事，我懒得管，但灵儿是我的结义小妹，我亦容不得别人欺负她。”
“你放肆！嗷！”
这时，天变了，一声龙吟响彻天际，漫天的月光消失了，一只大手横空，化成一条金色的巨龙，直抓青年。
“先帝的绝学，可惜你没练到家！”
禹笑了。
他微微抬起右手，对着那条金龙，不闪不避，一拳轰去。
“轰！”
一声巨响震动云霄，天明了，月亮偷偷地冒出头来，只见，一道狼狈的身影踉跄后退，许久才稳住身形。
这是一个老者，驼着背，拄着一根拐杖，然而，他的身姿却遮住了半天月光。
“你，你是大圣！”老者神色阴沉，一字一顿。
“现在的姬家，没青龙至尊守护，除了躺在棺材里装死的那几个老家伙，你们没人是我对手，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大禹，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你也有脸说这话，实话告诉你，就算棺材里的那几位把先帝的准帝兵拿出来，也留不住我，看在先帝份上，我不想再动兵，别逼我出九鼎镇压你，灵儿我带走了，你可以派人追杀，甚至来大夏找我，我夏后氏，无惧之。”
话刚落，只见禹单手一拂，天空出现一条裂缝，他扶着灵儿，身影一闪，一步踏进裂缝中，消失不见。
天恢复长色，姬水河畔，山谷中，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冷汗吟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