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铃兰 第八章 暗潮汹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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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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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明不久的天空亮堂一片，街头巷尾也渐渐有了些杂碎的声响。各家各户的也起来了大半，都正弄着准备工作，即将开始又一个忙碌的日子。沪西临近沪东一处的房屋密集，多是普通甚至偏贫苦一些的人家居住于此，每间屋子都不大，一家人勉强住着，但都满足于眼前的小日子。雪兮顺着街道一直走着，她家附近盯梢的见她出门竟也没有过动作，这令她反而更加不安，所以快到时，为了不在密集的街道中被人轻易跟踪上，她选择攀上屋顶，视野更为开阔，当然，也更容易在不经意间被人发现，即使是现在雪兮这样猫着腰前行。
贝禘鏖路上自然是天罗地网，行动处一行人大半夜的就已经召集一处开始规划了，细想来付出这么多，如若再没有回报，功夫连有心人也辜负，那老天爷未免也就太过偏心了。
文鹤一行人已经摸来了港梦酒店旁边，明亮的时候难以躲藏，他们只得在宽宽窄窄的巷子里穿梭着匿迹。酒店旁自然是开阔，在刚出密集居民区域的地方，只三两个人把守。不一会儿，行动处的人到了大半，警卫队的也开始了四下里的巡逻工作，想着是“田中洋子”要到了，文鹤等也都暗自准备好了。
行动处自然还是有留的，留在后方一队，用来包抄文鹤这一行人的，而此时此刻，这被留下来的行动处第三分队正挡着雪兮去通报消息的路。雪兮四下里望了望，定下神来，缓步走下楼去。
林家方自杭州搬来上海贝禘鏖路不久，为着林雪祯上学方便。雪祯虽已是大学生，但其对林父林母的依赖却并未消减太多，不过与其说是雪祯依赖父母，倒不如说是林父林母离不开雪祯。他们习惯于这样近乎溺爱的爱着他们的孩子，所以说，雪兮雪祯姐弟俩现如今还能考上大学而不是成为像胡令仪的儿子胡孝虎那样的甚至是成为小混混一类的败类果真不易。实则雪兮还好些，雪祯的到来使雪兮的被溺爱状态没有持续很久，而雪祯就不同了，已而是大学生的他，即使校内他已是学生中的佼佼者、校外是热血沸腾积极拥护新社会新思想的进步青年，回到家了，他还是会“原形毕露”，成为父母庇护下的小孩子，所以当春节回家的时候，他听到父母谈及他上大学住校后的消瘦，讨论让他回家住时，他的小孩子心性终究还是打败了青年渴望独立摆脱父母的心，任由父母亲去替她安排，自己则乐得享受着这般被人当掌中宝一般捧着的感觉。
林父林母自年后搬来雪兮来过一次以后就再未见过女儿了，但他们也知道女儿现在所做的工作很危险，少与父母联系也是好事，所以偶尔念叨念叨也就勉强罢了，从不主动要雪兮来，也从不自发去瞧。雪兮自小就比较独立，所以他们倒也放心。
林母正在厨房里，仍捯饬着她的炉子，不知怎的，今天这炉子十分不争气的怎么都不着，现下里雪祯已经等不及出去买早点了。林父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翘了个二郎腿，正透过他那微显得有些厚的老花镜片阅着新日的报纸。他们刚来不久，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在上海这方生地也没什么熟人旧友，并无人造访，所以至今也未有装门铃。好在他们年纪不大耳朵不背，门外雪兮的敲门声微响了几下他便听见了，心觉奇怪着，过去打开了门。
门启，惊喜：“阿笙，你怎么来了？”
雪兮盈盈浅笑着，道：“怎的，还不乐意？”话间林父已经领了她进来。林父年纪的确不大，还不到步履蹒跚的时候，但毕竟干了一辈子大学教授日子清清闲闲的他，不能习惯快步行走，眼下瞧着实则他是尽力快步走着了。
“阿笙有事？”雪兮点头：“嗯，还请爸妈帮个忙，把周围的窗户都开了。”林母也迎了出来，闻言并未细问，赶忙着都去帮忙去了。
钢琴上还摆着雪兮小时候的照片，杭州老家层层叠叠的青瓦白墙中，一家门槛之上，坐着的小小姑娘绾着好笑的双鬟，用靛青色的发绳束着，系成蝴蝶状的活结，怀里抱着一摞新书，面容严肃，那是她第一日赴学堂去。琴的一侧正对着窗外，可见文鹤及行动处三队两路人马。仿古雕纹布置的钢琴轻启。
0557/5056：撤退。文鹤听出来了。
文鹤本就是音乐世家出身，雪兮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有此一试，靠一曲《夜来香》中间断及勾连的错音的长短节奏变化传递撤退的信号予他。文鹤循声望去，正逢乐声戛然而止时，片刻后雪兮出现在小小的窗框中，她作无意扫视过他，点了点头，继而阖上了窗牖。
但此时此刻文鹤一行人撤离已经不容易了，故而雪兮便将事先带来的男式黑色大衣披上，掐准了时间准备到时引开三队的人。
三队被惊动，忙追了上去，雪兮瞧着，只觉心惊，想不到文鹤这一队的几个人里竟也有76号的人，思及此，她只得又加快了计划的行进速度。
周磬身为行动处现在唯一管事的副处长、这次的行动负责人，正悠哉悠哉的站在路边静待结果，忽而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知觉的紧蹙了眉，微侧身，挡住了刚拐了弯急匆匆跑过来的翁和庸的视线。翁和庸一路小跑着过来，见周磬，道：“周处，刚刚看到好像有人来，您看到了吗？”周磬左顾右盼了几回，继而摇头道：“没有啊？”翁和庸皱眉：“是真的有个黑衣服的影子啊，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周磬想了想道：“黑衣服？男的女的？”翁和庸道：“应该是男的吧，挺宽大的一件大衣，又是黑色的。”周磬点点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我们一起追的，他跑的太快了，我们就只好分几路追，所以现在都散了，一时半刻估计也回不来。”
周磬低头，自口袋里取了烟与火机出来，递了一支给翁和庸，翁和庸忙道谢，借火点燃了，抽了起来。周磬收了烟，翁和庸道：“周处不抽？”周磬微笑道：“方抽了一根，现在不想了。”翁和庸也笑道：“是吗。”
其实周磬不太抽烟，正所谓，“酒鬼”不爱酒来“烟鬼”不爱烟。方轻辰这个“酒鬼”都对酒精过敏，又何来“爱酒”一说，那他这个“烟鬼”，自然也是不爱烟的了。他们一个中统，一个共党，取代号上面，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周磬望向远处的天空，微微一笑。
雪兮避在走廊的角落处，四下里打量着，正见弟弟林雪祯在不远处，已然扭了头看到了她。
雪兮忽有了办法。
“姐姐？”林雪祯看着她，迷蒙唤道。雪祯本是来买早点的，却不想遇到了雪兮，这个他所不齿的汉奸姐姐。雪兮暗地里的身份只林父林母多少知道点皮毛，所以雪祯知道的，就是自己的姐姐在76号谋职，与全中国人为敌。他随即反应了过来，现下心中血液翻江倒海的这种感觉，他真的太清楚了，就是每每自己同同学们一起去上街游行时候的义愤填膺之情，欲要将那些暴虐的侵略者千刀万剐以及把那些可耻的汉奸处以极刑的激愤。他太清楚了，自己每一次和同学上街，自己都时而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因为在痛骂汉奸可耻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在76号工作的亲生姐姐。他扭回头去：“汉奸罢了，不配做我姐姐。”
雪兮无奈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在等着雪祯出此一言，助她摆脱嫌疑。她迅速下了楼，雪祯便赌气往巷子另一头走去，她又赶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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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谍战小说《雪铃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