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一键知识共享

刚才教授用了一个字眼，叫各种各样的平等的垃圾。然后他说，这跟互联网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把时间退回20年前我们在讨论的是我们要不要互联网，我今天回看这件事情我会感到恐惧。青云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事情。宗教为什么要迫害知识，宗教为什么要迫害科学？因为科学在跟宗教争夺解释世界的权利。我们现在看到巴格达这座城市满目疮痍，被战火蹂躏，你们知道在第八世界的时候巴格达是全世界知识的中心吗？巴格达是世界知识的中心长达500年之久，最优秀的知识分子集中在巴格达向外散发知识。你现在抬头看到星空，超过三分之二的星座用阿拉伯文命名，我们讲的阿拉伯数字，印度人发明，由阿拉伯人介绍入欧洲。巴格达的文明的精彩部分没有被人类忘记，可是你们知道，在8世纪，过了500年的文明的繁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个宗教狂热份子说，数学，是魔鬼的哲学，然后他得到了执政者的认同，从此，巴格达再无知识。知识分子全部被流放，禁止发言，禁止做研究，直到今日，巴格达无法再成为知识的中心，你知道建立知识要多久，而消灭知识有多快？我为你们影印了这一张《华氏451度》科幻小说，这本小说讲的是在未来这个作者设想有一天人类不容许有书籍。所有的书籍只要在你家被发现，就会被焚毁。我觉得像道长这样的读书人，对这本小说深有体会就是，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家里面的藏书，被冲进来的消防员被火柱给销毁，然后我们要被逮捕。《华氏451度》这部小说的结尾是什么？是每一个不愿意认同这个政策的人，他负责，用他的脑子记下来一本书。他负责为人类保留住一本书的内容，他就是一本行走的《庄子》，他就是一本行走的《红楼梦》，他就是一本行走的《傲慢与偏见》。这才是最动人的保存知识的热情，来自于什么？来自于对知识的压迫跟垄断。

谁会想到要垄断知识，我今天之所以感谢教授让我站在这边是因为我们这些站在台上的人，有这个能力发言的人，包括傅首尔在内，你旁边做的是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哈佛大学的，北大的教授，你们全部都是知识的既得利益阶级。跟我一样。你们怎么舍得剥夺那些没有资源享受知识的人？你们刚才的用字是什么？你们刚才的用字在我听起来非常恐怖。

赵英男说我回家看到我爷爷在用望远镜望着天空研究天文，我的奶奶在制造机器人。有什么不好？你要你爷爷奶奶做什么？你是要回家你的奶奶就是在揉面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爷爷奶奶要做那种事情？他的知识得到了启发，然后他仰望星空，然后她制造机器人，你怎么会觉得这是一个奇怪的景象？然后首尔说，九年制义务教育没有了，那玩什么，九年义务流放吗？怎么样，为了家长的方便，你要让小孩子塞在学校里面，一天八小时坐在椅子上不动，就为了学那些他长大以后完全记不得的知识吗？你们怎么舍得一直强调这些生活的无知的小乐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孩脑子里面已经有了基础的算术知识地理知识历史知识，他有多少时间可以发展成为一个精彩的小孩？有多少你们亲子共处的时间，那才是人类应该享受的事情啊。

所以，我们没有资格讲，我们全场人，能够坐在这里，全都是知识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我们在这边站着说话不腰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时候，我们想的难道不是那些就是英男刚才一直说的，学习要努力。

你知道有多少小朋友努力了也学不会吗？你觉得在偏远地区的小学，会有一个老师能够教他正确的英文文法吗？就是他努力了，可是谁去教他？为什么我们要牺牲这种可能性，而只为了你们说的小乐趣？

我要讲的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我有想过薛教授为什么会选择反方，因为今天不是薛教授故意跟我作对，薛教授主动选择了反方，所以我有努力的，以一个无知的经济学读者的立场去研究了经济学家在想什么，我想了一件事情，可能教授接下来会讲，如果你没有讲，原谅我这样揣测你。站在经济学的角度，知识是耗费巨大的成本的。如果研发知识，结果没有办法因此垄断它，而且获利，谁还有兴趣去研究知识？你家人如果得了癌症，然后药厂跟你说，新开的癌症的药，保证对胰脏癌有效，一颗10万块。你能怎么办？你能够恨那个药厂吗？不能。因为那个药厂花了10年，投入了100个人力，研究出了治胰脏癌的药，你让他不赚这个钱，他的药厂怎么经营下去？这在经济学上面是合理的，可是，我很冒昧地去查了一些经济学的资料，有两位美国的经济学家，在上个月发表了一个论文，说的是美国调查出来的结果，所有在法院里面进行的对于知识保护权的诉讼案，是由所谓的保护知识保护权的流氓在进行的。他们全部都是在保护知识的垄断，而不是在保护知识的研发。所有想要研发新知识的人，要耗费极高的成本才能取得现在已经研发出来的知识。这个大大阻断了使知识往前进的可能性，所以，我必须要说，药厂定价那么贵，有道理，然后药厂并不是没有良心说你们永远都不可以使用我这款药。他会开放，几年后，20年，60年，70年。你觉得你的家人等胰脏癌的药可以等6.7年吗？我们在聊的事情是这个事情。是贫穷地区没有英文老师教他英文，然后你在那边说只要努力就能学的会啊。他努力也学不会。我们在讲的是9年制义务教育不要把小孩子绑在那把椅子上，让他享受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在讲的事情是，只有打破了知识的垄断，我们才能够逃过那个知识审查者的权力。然后我在讲的是，知识产权的保护，就是保护垄断。所以如果教授待会，我有这个荣幸猜对了你要发言的方向的话，我必须要告诉大家，下一次你的家人面对一颗高达10万块钱癌症的药要等6.7年的时候，这就是我们现在在讨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