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 • 茶

廿四品茶(八)

2018-10-22  本文已影响3人  左民山人

齐云山茶

在齐云山南麓绕了几天,结束金坑、思顺的调研后,就到得上堡一个叫均源的村子。山里的夜来得很突然,突然得记忆深刻。这是1976年早春。

到上堡,那是县里搞的一个农业机械化规划,下乡调查,今称“调研”的。分了几大片区。我们一行三人,是在诸广山脉深处的几个公社,路线基本上是绕着齐云山转。高山水田,看得多了,对上堡的梯田也就没有特别的印象,或者说它们还没有成为一个审美对象,如果说有所关注,大概也是想把它们联成片,建成大寨田,以利机械化作业罢。后来这个改造山河的宏大战略无疾而终,则有今日上堡梯田风光依旧。

对梯田没特别深印象,对上堡的几个地名,倒记得清楚,正井、均源、赤水仙。那个早春,天阴,同行有搞气象的,他忧郁地说,“可能要下雪”。顶着可能要下的雪,十来里山路,其中有一段要弓着腰从竹林中走,翻山越涧,到达均源。这是一个小山村,在现在该叫村委会的地方,问了些情况,就等晚饭了。附近有一小学,到学校看看,学校好像只有一位老师,是上海知青,问我们从那里来的,回答是某某单位。又问认识某某吗?说没见过人,听说过,是新招工的。“是我亲戚,”便留晚饭。我们说大队安排了,“等吃过晚饭再来聊天”。当三十四年后,我说到过均源,上堡乡领导问,是不是认识上海知青。我说是。他们又问,是不是某某某。我说不是。虽然那个很有成就的某某某,也是可能认识的。回望那层层叠叠的梯田,一样阴云密布,而那场可能的雪,却终于没有下下来。

齐云山山高云雾多,产茶,但当年未规模生产,甚至连原有的茶园都荒废了,成了“野茶”,清明前后,也同老表去采摘过。多数是老表自己种一点,量不大,自己吃是有,要卖则不多。在山里转了半个来月,住队部住老表家,还真没有喝过什么以好茶的。印象最深的是在最接近齐云山主峰的村子,那个叫上十八垒的那地方,同烤明笋的湖南桂东佬喝浓茶,感到那山里的冬夜居然特别漫长。听说,应该在上堡有一处“共大”,全称叫“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的,也叫茶校的,出一种“赤水仙”茶。一向很有名,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喝过。当地人说赤水仙是诸广山脉的主峰,其实不对,主峰还是齐云山。

齐云山在崇义县的思顺乡。思顺这地名同崇义县名一样,都是王阳明取的,王氏学术讲“致良知”等等,字面上都很讲究。正德年间,阳明先生于此平乱,其桶岗一役尤为出色,在那大山里的一块巨石上,刻有他墨宝,文称“茶寮碑”,记述此等功德。但既与喝茶无干,就可引达摩语录“没有功德”。那次转入齐云山中,就在茶寮碑附近的村子歇脚打尖,特意去抄了半通茶寮碑文。没找到茶寮,但茶还是有喝的。

齐云山下的八一渠已经很没人提起了。当年却有南方的红旗渠,隐藏的红旗渠之美誉。我到过源头。我沿渠走过。渠水流经一处岩洞,许多石燕聚集,石燕,也就是种蝙蝠吧?那是花岗岩的河床,鹅卵石真圆。后来人们利用渠水,建了一些高水头冲击式小电站。电站都在山沟里,我的一个同学,就安排在电站工作,孤寂的日子,流水般逝去。他经常写信给我,说又弄到了几本什么书,然后我就翻山越岭六十里,到他电站,住几天,听水喝茶,然后把书带走。

由发源于齐云山的思顺水流入陡水湖,陡水湖边茶事多。我以前写过《陡水湖里的船》、《陡水湖中的鱼》,看来该写《陡水湖边的茶》了。只是陡水湖前不久改名为“阳明湖”了,让我落笔击键不免踌躇。

那日晚饭后,我同师傅转到学校。老师在等我们。寒喧入座后,找了两个搪瓷杯,说给你们泡点我们上海的茶。所谓上海的茶,就是风靡一时的上海麦乳精。后来,我收到一封寄自上堡的信,信中说,二十三岁的青春,就是一只鸟也想试试翅膀。

那时年轻,大把大把地挥洒关于友情之类,其实有许多人,今后遇上,会是另一个样子。岁月使人面目全非还是让人露出本来面目,这话很难说,只是年轻时连友情都没有挥洒过,那才是对青春年华的真正的浪费。友情是一种很平民的东西,积极向上的时候,就往往稀释。

睡前,抽过一本《红旗》杂志,黑标题是“沉痛悼念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康生同志”。师傅说,关灯吧?窗户是用报纸糊的,1976年的早春,非常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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