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灵】第十四章 攻 山
台下还在欢呼雷动之时，山下的探子紧急来报，在旻山脚下安营扎寨的两大教派已经开始对旻山大举进攻了，看形势，怕是欲一举拿下旻山，山下防守吃紧，形势危急，请教主带领众弟子出山火速迎战。
四下骤然寂寂无声了。
灵儿踌躇了片刻，转头看向弥和祭司，老祭司信心满满地一点头，灵儿随之点头示意。
“大家赶紧准备准备，半个时辰之后下山御敌！”
“是，教主！”众呼，四散而去。
如果白大叔是前任教主的话，那么，这些人便是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她不明白所谓的正邪之分究竟分于何处，但是，她依凭自己的感觉判断，断定白大叔并不是坏人，而恰恰是山下那些所谓的好人害死了白大叔年仅十一岁的女儿，还害得白大叔差点命丧黄泉。上旻山也有些时日了，细心感受着这里的一切，灵儿并没有发现什么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的坏人，而每个人都如普通的百姓一样，简单而淳朴地生活着，只是每个人身上多修炼了那么一点功夫而已，每天都在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斗。如果说这些人是坏人，那么他们又究竟坏在何处呢？他们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和山下村寨里的人一样的人，只是生活在山上，与世隔绝，固守着几百年一成不变的土地和生活，造就了外人对他们的神秘感。她想，这其中必定有误会，或许就是因为不了解他们，才会把他们当做异类，而人类对于异类，往往都是排斥抵制，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感。那么，所谓正邪之分，难道仅仅只是在于一个旗号吗？如果大家能够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一聊，互相了解一番，是否问题就解决了呢？灵儿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弥和祭司，但是，老祭司却给了不同于她的看法。
“那些打着正义的旗号向我旻山进攻的人，其实都不过是一群衣冠楚楚的禽兽。你别看他们人模狗样的，整天叫嚣着要匡扶正义，铲除魔教，还南疆安宁，然而，实际上，他们只是以此来掩饰他们不可告人的不轨企图。他们上旻山来，最根本的目的是要夺取我旻山百年的镇山之宝，就是江湖传言的旻山宝藏。只可惜他们枉费心机，到头来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那个镇山之宝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哈哈哈哈……灵儿，我告诉你，你小孩子家那么天真当然情有可原，但是，再过几年，十几年，你经历人世间的事情多了，看清了人的本来面目，你就会明白，普天之下的人，大多都是一样的，所谓正邪，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往往在于人的内心，善念一念即成仁，邪念一念即成魔。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不是因为不了解，更多的是因为人的欲望，正所谓欲壑难填，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而只要人类还有欲望，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永远都无止无休，直到毁灭。你自己仔细想想，人类有多少战争与争斗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欲望？你现在是一教之主，当比一般人更具慧眼，将事情的本真看个清楚明白，倘若一直这样糊里糊涂地，褪不掉小孩子家的天真，你如何能够担当起肩上的重担！”
灵儿默默地低下头去，细细回想咀嚼着老祭司的话。
时辰已到，大战旋即拉开序幕。
灵儿一马当先，率众势如破竹，劈山而下。
已经在山下滞留蓄势待发了将近一个月的人，这次准备好了要一举攻下月狼神教，他们雄心勃勃，跃跃欲试，仿佛成竹在胸，胜券在握。在他们看来，这一次，他们必定能够铲除魔教余孽，让自己的教派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山上一直寸土寸守的人竟然第一次主动向山下发起进攻，山下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诧异的。
一看，带头的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一个个都懈怠起来，得意起来了，“看来魔教果真气数已尽啊，连女娃娃都拉出来了，莫不是男人都死绝了？啊，哈哈哈哈……”他们几乎笑得人仰马翻。
“好，看来这一战我们是势在必得，攻下魔教，从此名扬天下！大家上啊，冲！”
随着呜哩哇啦的吆喝声，山下的人也往山上冲去。两军对阵，月狼神教那些已经与这帮人僵持近一个月的人明显底气不足，虽然他们明白教主很厉害，但仅凭她一个人想要打败这些人，简直是不可能！
一看到对方军阵中畏畏缩缩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山下的人更加猖狂地笑开来了。“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打什么打啊，直接迎接我们上山得了呗！啊，啊哈哈哈哈……”
对方正在开怀大笑之时，灵儿腾空一跃，这是她第一次从剑鞘里拔出剑来，与别人正面交锋。以前，为了不伤害别人，她总习惯用竹枝，白大叔说，蛇怕竹子，而上山采药竹时遇到最危险的事情莫过于毒蛇之类的毒物，至于老虎之类的动物她倒是不怕，因为她可以比它们跑得更快——她会用飞的！
她那凛然凌空一跃，迅速令地方阵营中的人不寒而栗。她从高空倒垂着刺向地面，转瞬一招万里飞杀，剑气逼仄，狂风大作，一剑逼来，正对着敌方阵营的脚下赫然炸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逼得他们不得不立马掉头仓皇回逃。
“好厉害的剑法！”
“这丫头究竟是何方妖孽，为何小小年纪却这般了得！”
这一剑不曾伤到对方一兵一卒，她也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想他们知难而退。却也瞬间给神教弟子壮了胆，垫足了底气。
“大家休要着了她的道儿，难道就凭这么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就这样耍几招花拳绣腿装腔作势就把我们吓得屁股尿流吗？好歹我们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花招没见识过？你们也看到了，魔教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只要我们江湖正教人士齐心协力，必能荡平魔教，替天下永绝后患！大家跟我一起冲啊，杀他个片甲不留！”
说话的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头儿，一脸的正义之气和不夷平魔教誓不罢休的霸气。灵儿猜想，他便是这次策动进攻神教的带头人，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她打定主意，抓住时机定要逮住他。
瘦老头一呼百应，随从的虾兵蟹将们都在他的一呼之下嗷嗷地越过沟壑向这边攻过来。
神教弟子正与奋身杀敌，灵儿手一横，“神教弟子退后！”一声令下，灵儿身后密密麻麻的将士都在愣了片刻之后遵从教主的吩咐，匆匆后退，为她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敌方阵营中的人见此不解，明明自己已经攻过去了，为何他们却连连后退？
只见灵儿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不想死的都闪开——”一声吼罢，旋即一如凤舞九天，挥出一招狂魔剑阵，一道剑气铸成的坚固高墙飞速向敌方逼近，一看形势不妙，对方立马掉头，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溃不成军。带头的瘦老头第一个以轻功向后撤退，把跟随他的一干喽啰都丢在了身后。剑墙越过他们的头顶，撞向了隔岸的一座山，顿时噼里啪啦地炸得天花乱坠，烟尘滚滚，乱石如流星飞落。
瘦老头惊魂未定，正定定地看着身后飞过去的那一道剑墙所造就的景象，心脏还在咕咚咕咚地打鼓。
灵儿倏忽一跃，只听“啊”的一片惊呼声中，对方阵营中为首的瘦老头便已然擒获在手，凌厉的剑光寒气袭人，凌光闪闪，冷飕飕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面色铁青的瘦老头依旧故作镇定，“妖女，要杀便杀，老子不怕你！就算死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英雄好汉前赴后继，为铲平魔教奋不顾身！你魔教休矣！哈哈哈哈……”
瘦老头带来的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彧垰大哥！妖女，你想怎样？”另一个和手中瘦老头年纪差不多的人惊呼到。
“挞隆，别管我，一定要带领大家铲除魔教，我死了不要紧，我知道你们会为我报仇的！”
“哈哈，说得到是有模有样，义正词严，真是兄弟情深啊，既然如此，那刚才你却为何丢下他们一个人独自逃走？”灵儿愤愤地斥问，“你们刚刚看到了吗？他可是丢下你们，自己一个人逃走的，这样一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视弟兄生死安危于不顾的人，值得你们跟着他出生入死吗？看他长着一张英雄脸，原来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毫无担当，你们竟然听命于他，为他卖命，值得吗？为什么不回去跟着父母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跟你们的生命比起来，到底什么最重要，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们不懂吗？你们在他眼里是什么？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他实现他狼子野心的工具，醒醒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要杀你们，只需要一招，便可以让你们统统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但是，我给你们机会，放你们下山去，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以后不要再掺和江湖事了，你们都不过是普通人，一家人和和美美，安居乐业，多好啊，为什么非得替别人卖命呢？。不想死的，都回去吧，回去好好过日子。”
“大家休要听她妖言惑众，这丫头是个妖女，大家切勿被她迷惑了。她说你们跟着我是在替我送死，不值得，那么，她身后不也是有这么多人在替她卖命吗？大家不过彼此彼此，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念，拿下旻山！”瘦老头冲着骚动的人群喊道。
“哈！彼此彼此？你们不是所谓的正义之士吗？怎么会与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魔教彼此彼此？”瘦老头一听此言瞬间颜色大变，“还有，我身后这些人，你们都看到了，我并没有让他们冲在我前面替为我挡死，他们可是站在我身后被我保护着，可是，你们的首领呢，却在最危急的关头，弃你们而去。再说了，我们的勇士都是为了保卫家园而战，而你们呢？你们是在侵犯我们的家园，践踏我们的生命！怎么能是彼此彼此！”灵儿义愤填膺。
此言一出，来犯的人群更加骚动起来，传来沸沸扬扬的议论声。
“你们……”挞隆看着身边的人，大惊失色，“不能走……”
可是，一如泄洪的水瀑，人流纷纷弃甲撤离，瘦老头终于在挞隆绝望的叹息里绝望地垂下头去。
“你们都走吧，记住，以后休要再来旻山捣乱，否则，可就不会这么容易放你们回去了！”她收起剑，一把推开瘦老头。瘦老头惊讶地瞪了她片刻，愤愤地拂袖而去。
瘦老头一走，便响起了震天的呼声，“教主！教主！教主……”
灵儿却在沸腾的欢呼声中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灵儿醒来的时候，已经上灯了，灯火摇曳中，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凌陌！”灵儿惊喜地喊到。
“灵儿，你醒了！”凌陌掩饰不住脸上喜悦的神情。
“凌陌，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你知道吗，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真的好怕。说话的时候，都紧张得要死，却还要故作镇定，故作老练。出剑的时候，我又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寸，伤了无辜的人，真是好惊险啊！”灵儿抓住他的胳膊，“我不喜欢打仗，大家平平静静地相安无事不好吗？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争斗，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呢？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无妄的贪念，知足一点不好吗？他们已经很有名望了，为什么还要对神教苦苦相逼？可是，最终受害的可都是那些无辜的人啊！”灵儿一脸的委屈。
“好了，没事了，他们已经走了！”凌陌轻轻拍拍她的手。“所以呢，你好好休息，不要瞎操心，人各有志，天下那么多人，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够想透的。人心太复杂，很多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道理，你想得通，别人未必想得通。”凌陌帮她掩好被子，“灵儿，你知道吗，我一回来就听大家在议论你，说你做了教主，我都大吃一惊呢，他们还说你神功盖世，一出招就把那帮人打得落花流水，屁股尿流，他们个个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哈哈，你真厉害！看来，以后哪儿还用得着我保护你啊……”
凌陌此话一出，灵儿神色骤变，“凌陌——”她突然想起老祭司所说过的话，凌陌他是神族后裔，蓦地，她感到他突然远去了万重山之外。
“啊哈，不是，我是说既然你这么厉害，以后肯定都是你保护我了呢。”凌陌尴尬地笑了笑。
灵儿半天不言语。
“凌陌……”灵儿喃喃地说，“我不想要什么教主之位，也不想要什么盖世神功，我只想和你一起，简简单单，平平安安，相守白头……”灵儿蓦然滴下泪来，只是这一切还有可能吗？
凌陌心头一紧，握住她的手，“灵儿，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就好好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不再受俗世烦扰，相信我！”凌陌坚定的目光，让灵儿安心了许多。
“凌陌，祭司大人说你这几天去了圣灵湖。”
“嗯，是。”
“不是说那儿有邪灵吗？你没事吧？”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师父在那里布下了结界，那些邪灵白天都隐匿在墓地中，我白天去圣灵湖查探情况，天一黑就回来了，只是这几天我们都太忙，总是遇不到一块儿去，所以，就没能来看你。”
“那么有什么发现吗？”
“那些花儿……”
“花儿！”灵儿一惊，“花儿怎么了？”
“它们在不断地蔓延，而且，圣灵湖的水已经渐渐枯竭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全然就是一潭死水。还有，那些花儿，把整个圣灵湖都包围了，已经开到湖里面去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最糟糕的是，它们已经向这边进攻了，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开到神殿里面来，开到我们的床底下！”凌陌越说越激动。
“凌陌——”灵儿叫住他，“你害怕吗？怕死吗？”
凌陌顿了顿，“求生是人的本能，谁不怕死？但是，我更害怕我们都变成僵尸，忘记彼此……”他俯下身去一把搂住灵儿，紧紧拥住，“灵儿，你知道吗？师父说，三百多年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很多人变成了僵尸，没有意识，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旦圣灵湖的邪灵都逃出来，我们都会变成僵尸，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再记得彼此……可是，我答应过要守护你一辈子，就算真的到了最后时刻，我们也一定要在变成僵尸之前，死在一起，那样我们的灵魂也可以在地府中相遇，就可以继续在幽冥界相守……”
“嗯！”灵儿将头深深地埋进凌陌的肩膀，每当这时候，她都会感到满满的心安与踏实。
“噢，”凌陌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灵儿愣住了，“什么？”
“你已经是教主了，作为神教弟子，我还没向新任教主行礼呢，”说着，凌陌忽而抱拳单膝跪地，“参见教主！”
“讨厌，别跟着捣乱了！”灵儿的脸刷地一下红起来，凌陌笑了，她轻轻拉过凌陌的手，“你应该明白，我只想和你一起过平凡的生活，但是，我却身不由己……”
“嗯，我明白……”凌陌握紧灵儿的手，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那是灵儿内心最温暖的安栖之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