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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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能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一半的缘分归功于父亲。
外公,是我时常想念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思念如影相随。只是时隔今日,每当我想起、念起他时,内心不再是“痛”,而是如一阵花香飘过,清新而美好,一切因为时间的累积,归于平静。
在静默中想念,是对故人最高的致敬。
21年前,我的母亲送走她的父亲,细致地操办完后事,把外婆接回家中同住后。母亲跟我轻声说了一句话:“我对得起爸爸。”……声音里有悲痛、有思念,也有遗憾。
外公时常和我说起母亲小时候和我小时候的事儿。
他说;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觉得娃儿真小!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着……我双眼看着他,听着他醇厚的江苏话,目测他双手掌之间的距离大概60厘米吧……哦,我小时候真小呢。
外公告诉我,他第一眼见到我母亲,那时候她已经快两岁,会走路会讲话,但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是1947年秋天出生,淮海战役是1949年1月结束)。
那时淮海战役战火刚熄灭,他是阻击手,是战争中最难、最苦,也是最危险的位置。
死里逃生,路过家门,回来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妻子女儿。那一天,外公一身军装背着枪回家,看到二女儿站在院子里,小小的身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小手小脸冻得红红的,她见到一个“陌生”的叔叔进门,连忙躲在母亲身后,母亲赶紧牵起孩子的手:“小傻瓜,快叫爸爸!”
一声“爸爸”,叫了五十多年,这是一声带着乡音的“爸爸”。
外公还说起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解放初,他一人带着四、五岁的大女儿(我的大姨)穿过敌占区前往驻地(具体地点我不记得了),将穿过一片枪林弹雨。
他背着大姨,大声吩咐着孩子;“春芳!抓紧了!爸爸要快速冲过去!”一边喊着,他一边急速冲过去这一片枪林弹雨……如今,大姨已经是75岁的长者,满头白发,身材和外公一样高大,她长得特别像外公的,尤其是那对厚大的手掌。
后来,我每次见到大姨,总是习惯地先看看她的双手,再抬头看看她……或许这个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
外公时常和我说起关于他父亲的故事,是父亲送他去念书,虽然只有小学毕业,后来送他去药店当学徒,学中药、学药理;解放前,父亲病故,外公因为在外地没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外公知道老家人讲迷信,一定要找到风水好的地方才能入土,但他要务在身,不能耽搁时日。
于是,他找来风水先生(老家叫地理先生),面授机宜,风水先生会意后,根据外公的意思,指定了附近的一处……送别那天,外公拿起手枪,鸣枪三响,为自己的父亲送行……
如今,外公已经魂归故里,相守在父亲母亲长眠的故土,长眠在他魂牵梦绕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