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1）

火车由北向南驶去

1998.07.09

2017.07.10

火车飞驰而过，带着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回到生命开始的地方。杨阳躺在火车硬卧上铺，侧着身子透过狭小的车窗向外望去，一切都很模糊，但火车仍然疾驰，向着明确的目的地进发。杨阳想到自己的人生不过也就跟这火车一样罢了，风风火火向前，仿佛被什么推着般，不能停，也不敢停，甚至从未想过要不要停，前面是清晰的目的地，可是每当看到那清晰的人生轨迹，十九岁少年的心中总是感到害怕，对那清晰而又稳定的生活轨迹感到害怕。  

思绪一转，窗外的模糊再次映入眼帘，那模糊看起来真的像王家卫电影里那掉帧的画面，充满疏离感。

渐渐的，那模糊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过去的十九年在杨阳的脑海中浮现。

2003.09.01，记忆的起点，杨阳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一大早，妈妈便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催他去洗脸。吃过饭后，妈妈擦了桌子，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印有奥特曼图案的书包，杨阳兴奋的一把拿过那早已令他羡慕不已的比他大的上学的小朋友每天都会背着的奥特曼书包。

妈妈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去上幼儿园了，本来应该是明年的，但是你生日比较大，所以今年就要去。”

“我不想上幼儿园。”小杨阳一边把书包往背上背，一边嘟着嘴说到。

“不行，每个人到了上学的年纪都要上学。”

“可...可是...好吧...”小杨阳不经意的答应道，心思完全在书包上。

杨阳妈妈只有初中学历，她从小在一个山村长大，读到初中因为家里没钱便放弃读书帮家里做农活供弟弟上学，后来嫁给了杨阳的爸爸，来到了白瓦村。虽然她没有很多知识，但村里别人的孩子都是这样，她的孩子也应该这样，并且她也坚信知识能带给孩子更多的东西，至少不会让孩子再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待在乡下，靠种地跟卖力气生活。

杨阳妈口中的幼儿园在白瓦村小学里面，全村的小孩从幼儿园到五年级都在这儿上学，其中就有杨阳的姐姐杨月。杨月比杨阳大六岁，在这一年已经念三年级了。她从小就是那种很彪悍的女生，谁要是惹了小杨阳，准会被她问候回来。

白瓦村小学里的幼儿园只有小班跟大班，所以读完两年就能上小学，甚至有的家长不让孩子读幼儿园而是到了年龄直接上小学，虽然不合规矩，但村里并没有人阻止这种行为。

杨阳家住在从国道分叉出来的一条不大不小公路旁，全村仅有的几家商业场所——小卖部 药店 小餐馆都沿街分布，组成了小村的CBD，就好像北京的王府井，香港的中环。

杨阳妈带着杨阳顺着马路走下，大约在直走二百米后往右一拐，一个操场映入眼帘，操场挨着马路，通常大门紧闭，防止学生跑出来发生安全事故，要想进学校要继续往右走，学校的正门就在这条街道中间的十字路口旁边，说是十字路口，也不过是两条垂直的乡村水泥道的交汇处罢了，汽车很难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出没，不容易发生事故，因此被选作学校正门所在。

跟门卫大爷打过招呼，杨阳妈便带着杨阳进了学校，嘈杂声从前面两间屋子里传来——这正是白瓦村小学附属幼儿园的根据地，此时里面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小家伙正在摆弄这一堆一堆的五颜六色的积木。由于之前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所以杨阳妈便蹲下来对杨阳说：“今天第一天上学，别被别人欺负了，快去吧，先跟门口的李老师报道。”

李老师家其实就在离杨阳家不愿的地方，也在公路的旁边，李老师其实也并不是真正的老师，只不过是被学校招去看幼儿园小孩的民办老师而已，所以杨阳对她并不陌生。

杨阳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对新环境有些许抵触，但还是迈开小小的步伐，在妈妈的注视下，在奥特曼的陪伴下向对面走去，仿佛被什么推着，推着。

李老师看到杨阳，微笑点头示意小杨阳找个位置随便坐就好了。其实这个幼儿园的一切都是很随意的，座位很随意，老师很随意，上课时间很随意，上课内容很随意，学生去不去也很随意，随意的很自然，随意的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就该这么随意。

小杨阳有些拘谨，他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了自己的小伙伴——杨一凡，他是小朋友里面最受欢迎的一个了，因为只有他家有小霸王游戏机，并且他有最多的奥特们光盘，因此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小朋友，没有之一。不仅在村南头是这样，在整个村子同龄的小朋友里面都是赫赫有名的。

杨阳坐到了他的旁边，放下书包，杨一凡看了他一眼，虽然平时经常一起玩耍，但在新的环境里还是不免有点拘束，但这种拘束并没有存在几分钟，随即便是孩子们之间天真的玩耍。

就这样，杨阳开始了他的学生生涯，同样也是记忆的起点。

在杨阳的记忆里，那一天阳光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