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女子回忆二三事

2017-07-04  本文已影响0人  小小听风人

        猫小姐,来因不详,据说是奶奶家那边的远房亲戚特意抱给奶奶的,原因是家里老鼠泛滥成灾,爸爸仓库里进的纸货,妈妈厨里藏的隔夜佳肴,都惨遭老鼠兄弟一脉的蹂躏与垂涎。鉴于此问题的严重性,妈妈在小巷花了两块半买了号称“除鼠神器”的老鼠贴,还买了一个鼠笼子,里面还精心准备了酒花生,但愿老鼠兄弟一脉没发现赤裸裸盯着他们的大铁钩,那是深掩在食物诱惑背后我们全家盼之愿之的大门。可惜,事与愿违,老鼠兄弟一脉在月黑风高之际,风卷云残把食物纳入腹中不说,还安全脱险,悉数回归巢穴,颇有酒足饭饱,衣锦还乡,春风得意鼠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之感。那年的我还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左手抓橡皮,右手算数算,眼睛瞟动画片,嘴里嚼着一颗一颗的李子,非要等到妈妈高音喇叭轰炸好多次才肯乖乖去洗澡。

        年轻的猫小姐,似乎是应了全家的号召,姗姗来迟,瞳孔是黑色的,毛色也是黑色的,就喜欢喵喵地叫,一排牙齿长得也不整齐,黑夜里看她的眼睛,还泛着银光。家里人好生养着,一日两餐,餐餐有鱼,有时我还专门夹起大肥肉到她的饭盆里。可是期冀猫小姐一夜笑谈,直捣黄龙,鼠贼一窝端的伟大理想实在难以被成全,老鼠倒也不见她捕获了多少,猫小姐倒是养成了不良习惯,喜欢夜不归宿,常常出去压马路,回到家里就到处乱跑,一股脑跑到六楼,我也跟着在家里乱窜,喜欢六楼的阳光,喜欢捣弄着一片花草。那个同样住在六楼隔壁老宽叔叔的妻子,和和气气,温婉地笑着,会送我们大娃娃,会跟奶奶聊天;奶奶还年轻,讲话比我慢得多,一张嘴就开始耍唾沫,我常常一张脸被她耍得色彩斑斓。念念叨叨地养着一个阳台的花还有薄荷,偷偷塞给我钱给我买零食;这里一条巷的小朋友和大朋友,每天轰轰隆隆地开会,我每天顶着剪得最短的蘑菇头笑得傻里傻气,除了跳格子就是跳橡皮绳。

        猫小姐成天出去厮混有了最严峻的后果,她要当猫妈妈了,生了四只小猫,她用舌头舔着他们,我想,猫小姐应该会是一位好妈妈的。那段日子我们老是去瞧小猫,奶奶说不能看,刚出生的猫小孩是不能看的。猫小姐的小猫果然全部活不下来。猫小姐自那时起就没怎么出去厮混了,爷爷也不肯让她出了,因为爷爷再也不想半夜忍受她不屈不挠的啼叫,要求开门的尖嗓子。她的日子就被固定在一方的小杂货间,还是有阳光,不过那阳光是透着玻璃进来的,没有六楼阳光的生动。

        然后,然后我们搬家了,猫小姐还是留在铺子里,我呢,依旧顶着一头丑丑的蘑菇头,还是要做讨厌的无休无止的数学题。就这样,上了初中,高中,猫小姐坚守着一方的小杂货间,负责喂饭的任务交给了妈妈。奶奶没有精力去种南瓜,种薄荷了,爷爷也没有挺拔的背影了。隔壁六楼那个阿姨却疯掉了,一阵一阵的歇斯底里,被老宽叔叔锁在六楼,时不时从天上飘下她的杂物,还有她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马路吓人的身影。我躲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大雨声,像极了更漏声,却没有诗意的环境可供我浮想联翩,却想着那个阿姨在细细地、执着地敲着窗,那瘆人的眼神,不时地瞟了过来,要拉开我的耳朵,执意让我听听,我是多么命苦的一个人啊,我的女儿淑珍呢,你快来啊,你爸爸外面有人啊。一阵尖锐的吟哦声轻轻渗透过来,那时8岁的我,胆战心惊。一室平稳的呼吸声中,微亮的凌晨五点钟,裹着被子,在听一个女人不停地诉苦。

        六楼的花草变成了一片杂草,水池边长满了绿苔,我和小伙伴在水池边玩着,却踩着青苔,一头扎进了青绿色的水里,被姐姐捞起来,喊着:“莫惊,莫惊。”猫小姐也仿佛变老了,她成了猫大娘。我又养了金鱼,养了乌龟,又养了狗狗,却总是不长久。猫大娘越来越衰弱,我上着高中,既挣扎又迷茫,猫大娘也不常叫了,整天躺着睡着,我打开窗,阳光尽管灿烂她也不想起来。有一天中午回到铺子,妈妈说猫走了,爸爸说早上上去搬货,看到猫躺在地上,就这样没了,庆幸的是,无病无灾。

        不知不觉再也没有了猫小姐,猫大娘,我也没有了一条街的伙伴。年少时看到的那些面孔,慢慢模糊,一片狼藉,再也拼凑不起。时间加载在你所爱的一切人与事,除去残忍,还是残忍,你却不得不承认,哦,这些都是必然的,何必纠结不放。我们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无意遗忘着,偏执回忆着,悄无声息抹去却循环往复在薄薄的两片唇中咬嚼,在执笔的拇指食指间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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