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故乡不能给你勇气,异乡也不能
晚上和邻居一起吃饭,他比我大五岁,可能我早熟,从小喜欢和大孩子玩,所以我们一直关系不错。
好久不见,那晚聊了很多。原来他大学毕业以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放弃省城稳定的事业单位工作,跑去北京找女朋友。
挤地铁、住合租房,电视剧里的北漂生活都是他每天真实的日常。生活辛苦点也就算了,偏偏女朋友最近和自己各种吵架,无理取闹觉得他不爱她。父母虽然没说什么,但每次提起他总是一声叹息。他也觉得很有压力。
本以为两人已经在一起六年,应该基本稳定下来,可以考虑下一步事宜。可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开始重新思考两个人到底合不合适。
双方父母都在催着结婚,只有他知道问题不解决这婚结不了,白天辛苦工作,晚上回家还要和女朋友冷战,他跟我抱怨说,真的很累。对他来说,这次回家与其说过年,不如说暂时逃离现实。
讲完这些,他一口干掉面前的啤酒。空气变得安静。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午餐肉在红油里上下翻腾。
经历了无数次问诊、床前谈话,此时我还是想不到其他合适的动作,也实在没有什么可说——他正在经历的也是我将会经历但不知道如何面对的。
这里放个图舒服一些可能是自知这件事情无解,只能寄希望于时间治愈一切。多说无益。他转移话题,试图打破尴尬
“按照我现在的收入水平,等你博士毕业应该可以邀请你去北京,我在家接待你,估计平小点,你别嫌弃。”
我和他一起笑,答应他一定会去。气氛缓和。两人一起想象了一下未来各自的生活,仿佛两个青年才俊望着天际憧憬美好前程。
可是谁都知道,想要在北京扎根又谈何容易呢,我的学医的路也是异常艰难曲折啊。我脸上笑着,内心彷徨。
碰杯,喝干。又是一阵相对无言。
不要脸地放自拍在外打拼是辛苦的。远离家乡,物非人非,要想闯出点名堂,实在需要盘古开天地的勇气。一个人处在陌生的经纬度,被冰冷的高楼大厦包围时容易催生出巨大的孤独感。
曾和朋友撸串喝酒谈心到深夜,走出餐厅门口他已经站不稳,我一边得意南北方酒量对比之悬殊,一边搀着他回学校。
其实是他太不能喝路上行人稀少,高楼四四方方,每个方格都照出光亮。平日逗逼的他望着眼前的楼,突然感伤起来:“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那是我们宿舍。”
皮这一下很开心过年回家,免不了要和长辈交谈,我年龄还小,催婚有那些哥哥姐姐顶着还轮不到我,可聊的就只有我的专业,一说学医,大家的第一句话都是“学医好啊”。可是聊了三四年,我也没听出他们究竟觉得学医哪里好。
学医滴女生你威武雄壮如果硬说好处,我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对他们说我可以在学校多待几年,清净地多做几年学问。此言一出,赞扬声一片。大家纷纷夸我是有出息的好孩子。当然,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毕竟学医的苦逼只有我自己知道。
不要当真一个月前的期末考试,至今回忆起来还犹如梦魇。内外妇儿四本书一千多页的内容几十种大疾病需要在两周内完成熟悉、归纳、掌握、牢记于心的过程,这感觉就像跑一场马拉松。一个费大脑,一个费大腿。到了后半程,时间紧迫到要按小时计算,当然,如果你需要睡觉,时间还会更少。
刚过去的考试日程进行这种艰苦卓绝的战斗,心态崩是经常的事,觉得前途渺茫,毫无动力。学是不会学了,这辈子……这辈子可是要一直学下去啊!
以前我会等这段时期慢慢过去,就像更年期的阿姨们不向外人说自己有多烦恼,静静等待脸上的潮红褪去。而现在,和家人视频是更有效的办法。即使只是闲聊,也非常管用。我妈说话永远是平静愉快的,如果我好久没和家里联系而突然找她,她还会更开心一点。
对我来说,家人就是故乡的全部意义。和家人联系就像充电,心慢慢有了能量。聊个把小时,老妈说不聊了,她要准备做饭了。我说一声保重身体,等她把电话挂掉,洗把脸,继续复习。
日常表白老妈我必须承认,我有浓厚的故乡情结。喜欢山东,连带着喜欢“北方”这个概念,更加喜欢北方最具代表性的城市——北京。这个寒假,我又去了一次北京,逛了我喜欢的胡同;吃驴打滚豌豆黄炸糕;地铁上的每个站名我都觉得亲切;踩故宫里的石砖,想象这紫禁之城发生过多少故事;和好友一起在胡同口吃涮羊肉,热气在玻璃上凝结成水雾,一出馆子被冷风吹得一激灵;在后海的冰场模仿《老炮儿》里的六爷,背着手滑冰;只可惜,震颤酒吧关了,不然我还可以……
曾经的震颤酒吧尽管雾霾、拥堵以及试比天高的房价令北京不那么对人友好,但我还是爱他。和北上广这些大城市相比,故乡的小城差距明显,交通不便、城市规划建设落后、医疗教育资源缺乏……
许多小城走出去的人已经不愿意再回到小城,从个人发展的角度去想,这样做是对的,但不应该忘记,我们和故乡之间永远连接着一根脐带,是故土把我们养育大,那里是我们的根。每次回家,路牌提示滨州就在前方,我总是打心里觉得踏实。
故乡是我们生活最久的地方,人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更容易获得安全感,外卖再精致,也不如妈妈做的饭菜让人吃了心里踏实。异乡的景色再美,也不如故乡熟悉的草木更能让人感怀。
我怀念家里无论左滚右翻都不会掉下去的大床,怀念冬夜走在路上可以哈出白气。最开心的事,是和老爸在刚下完雪的街上打雪仗、堆雪人、他拉着我在冰面上滑。老爸整天眉头紧皱,那天我又看到了老爸难得的开心样子。
表白老爸再过几天我也要回广州了,每次这时都会舍不得,这次尤甚。放假这段时间老妈为了我能吃的更好,开启了三星级厨师模式,很少动笔写字的她菜谱挤满一个本子,每天在家吃饭都像下馆子;和交情近十年的朋友拜了兄弟,同时增加了一双亲人的关爱……这里有太多我舍不下的东西,而前方又是一片茫茫。
儿女情长必然英雄气短。
老爸说:“早点回去吧,男儿不应该呆在家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父爱如山啊学医的两万五千里我只走出几百里,阅历不多,但我总觉得这条路充满了财富。一路走来,有付出,也有收获;有挫折也有成绩。不断积累经验值的同时,消耗的是迈出下一步的勇气。如果要说这勇气从哪里来,那还是要回到故乡。“不要因为出发了太久,而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
“不忘初心”这个词快被用烂了,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何?我时常矫情地陷入对人生终极意义的思考,宇宙形成已有几百亿年,它可能还会继续存在几百亿年,而人的生命最多一百多年。两相对比,渺小如斯,人岂不是很可怜?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奈之才疏学浅,我一直找不到令我信服的解释好让这个念头不再闪现于脑海里。直到前几天我看奇葩大会,一个躁郁症患者讲述自己被一句话治愈的故事。她也曾陷入对生命意义的追问,直到她去见一位哈佛的心理学教授。
她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教授反问:“那么意义的意义又是什么?”
顿悟,道谢。躁郁症不治而愈。
这也告诉我们一件事,综艺并不总是令人变得愚笨麻木,有时它还能为你解决人生难题。
高晓松说这是奇葩大会最好的一次演讲一味地追求意义这件事本身并无意义。人生苦短,做一些事让自己感到是在真切地“活着”而不只是“存在”才是正解。
学医是我解答这个问题的方式,是我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渠道。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一个是治国安邦,一个是救死扶伤。职责不同,但二者都是对外的,不求个人利益的,也都是对社会有大贡献的。做这样的事我觉得很酷。
做医生真的很酷啊将来救人性命的同时可以生活得体面,有能力提高家人的生活质量,是我目前对未来最大的心愿了。
谢谢你这么好看还能耐心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