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天的信」谢谢你宽容我的诚实

图 / Floris Jan-Roelof

阿心：

做自己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

看《奇遇人生》，朴树那期。他和阿雅去了古巴，尴尬地坐在饭桌前，和格瓦拉的儿子谈无聊的政治，还要受邀参加他们的摩托党，骑车招摇过市。

终于在镜头前，朴树按捺不住烦躁，小小地爆发了一下。他说，“你们真是找错人了，我真不爱录这节目。你们说让我放松，我没法放松。我这人没有什么故事性，我最爱做的事就是一个人呆着，那样我最舒服。”

发完了一通牢骚，他还是带着笑意走向了摩托车队，继续后面的录制。

看完了这一段，我觉得它或许是所有“真人秀”节目里最真实的一个片段了。

我特别能理解朴树当时的心情。

在为人处世方面，他是笨拙的，而节目流程要逼着他在连续几天之内时时面对自己的挫败感，那种压抑真的会让人发疯。

所幸的是，他说了出来，感觉像是做了回自己。

可是，无论是装作平和的他还是愤怒不已的他，其实都不是他自己。

他真正的自己，是待在家里做瑜伽，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做自己难呐，在人前做自己更是难上加难。

我这个人吧，在这方面很失败。

你知道我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一对一的聊天真的会把我逼死的，混在一群人中也往往是最不自在的那个。

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每次要去参加陌生的聚会，我都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撑着精神赴约。这种强撑是有效果的，但缺点在于不持久，随着聚会的进行，那个被撑大的我一点点的撒气，直到最后瘪成一个懦弱的我，直想着聚会能快点结束，自己赶紧从现场逃离。

我也曾经认真想过，社交恐惧症到底是什么。

它其实是伪装成“清高”的一种“自卑”的变种。

本质上就是自卑。而自卑的本质，是不够爱这样的自己，所以才不敢做自己。

在人前的时候，我会感到那种目光的灼热，在刺痛着我所有的弱点。于是那些甚至只有我知道的弱点，会无限放大，直至将我吞噬。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勇气去面对别人呢。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

有时甚至会清晰地感觉到血液里的恶魔在躁动，伺机爆发，就像朴树在节目里做的那样，可终究我没有他的胆量，于是只能再一次逃跑。

后来我就爱上了写作。

我觉得文字是最善良的，它们从不评判我，也不打扰我，甚至还可以将我的喜怒哀乐整齐地陈列出来，并让我的自卑安心地躲进里面。

我只有住在文字里的时候才能享受片刻的宁静。

再后来，我遇见了你。

阿心，这世界上看过真正的我的人，或许只有你了。

你的注视，充满了原谅，总能给我巨大的安全感，将自己一点一点袒露给你。

你在来信里提到“诚实”。

诚实看似是表达者的品格。其实更多时候，是聆听者的宽容。

若没有宽容在等待，诚实又将如何安身。

记得有次我们吵架，我又摆出一贯的冷战姿态，躲进屋里默不作声。

你走过来拉我，问我到底为什么生气。我血液里的魔鬼终于爆发，向你一股脑地喊出我的委屈，之后等待你的还击。

没想到的是，你走过来抱住了我，和我说，“你看，你说出来了我不就明白了吗？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那一刻，我感觉那个已经瘪掉的我，突然又被吹进了新鲜的空气。

阿心，谢谢你的宽容让我的诚实可以安然着陆。

在你面前做自己，一点也不难。

我现在很喜欢那个喜欢着你的我自己。

子戈

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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