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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念家乡那一么烟火味

2024-05-01  本文已影响0人  轻尘一凡

走过了他乡的山山水水,尝过了他乡的珍味佳肴,最怀念的依旧是家乡的一股清泉,一口带着农家柴火味的白膜。最喜欢望着那个家家户户烟筒上空飘着的一条条白线似的炊烟,想起飘满枣馍香的小院。

这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习俗,祖祖辈辈传承,从不遗忘,那就是临近年末时,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一件事——蒸馍,蒸馍是年关将近的一件大事,都是提前提上日程的,为了过年时候的招待亲友,走亲戚,每到腊月二十六/七,家家户户家里的烟筒里袅袅不绝,不是东邻居来要借案板,就是,就是西邻居要用刀,要么是借笸箩,大都是街坊邻居帮忙蒸一整天的馒头。这年前要把半个月的馒头蒸出来,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后。

记得我家蒸馍基本上是在腊月二十六,头一天母亲就用酵面头儿和上两大琉璃盆的面,放在火炉边山墙根再用厚厚的棉被捂的严严实实,像裹小孩一样,生怕它冷着了,母亲说就是让其热,才能发酵,温度低了,它不开心,面不发酵,蒸不出蓬松的馒头,尤其是这过年吃的,要上供用的给老仙人上奉供的,还要亲戚们来拜年吃的,可不能大意了,每年母亲的侄子,外甥,父亲的外甥几十号人呢,都会来拜年,所以,这馍是一道主食,而且要蒸的萱腾腾的。

第二天一早,解开被子看到顺着盆沿一周流出来的蜂窝状的面流,像是冬天的的冰溜子,母亲便欢喜的深情大喊着,开了开了,开的可好了,赶紧的拿来另一琉璃盆挖进去一半的酵面,倒上碱水,用那只一年四季不停劳作的手使劲在盆里来回反杵,压,揉,把面团翻过一边使劲搓杵一阵子,和面是一件体力活,需要把面盆放在合适的位置,站在舒服的高度,用臂力使劲挤压面团,看着手上光滑不粘手的时候,碱性就差不多了,再用瓢挖几瓢面粉掺进去,继续沾着水,轮开膀子一下接一下的折叠着面团,这面刚开始是散装的,禁不住一直大手来来回回的往一块揉搓,太干了加水,也不敢一次加太多,加一点柔和几下,如果还是粘合不到一起,就再加,这样一直到把面揉成光滑白净一团起来,才算把面和好了,蒙上洗好的白布,醒上半小时。

每一年我家都要用灶房里烧柴的大铁锅蒸上六锅馍。需要用上三大琉璃盆子的面,父亲,母亲一起上手,这出力气的活就不能让邻居们了,等和好面,只剩下揉馒头,揉枣花,枣枕头,做鱼馍,这些活就轮到和邻居们一起了。

每次揉好面后父亲就到外面灶房开始张罗烧锅,劈柴,把柴拾进灶房,玉米桔点火,只等我们揉好一锅的馍再上锅蒸。

这时就该我和小姑,和邻居婶子,后邻居老琯,母亲齐下手围坐在炕一周的案板边上,一边嘴里唠着嗑一边手里不停的揉着截好一小坨一小坨的馒头嫡子,那小面团儿在右手的掌心下不停的翻来翻去,边揉边在手里转动着,左手协助在面团的边缘,一直拇指摁在面团的中间,另四指垫在面团背后,拖住面团,右手则用掌根用力的挤来挤去的转动,邻居婶儿做活麻利,揉面团,十几秒一个,揉出的面团细白,裸出层层的包裹,这时候是最快乐的,嘻嘻哈哈的说着玩笑话,每个人的手如同在玩花样,转几下就会显出一个馍堤,我是负责把柔好的面坨搓成一札长的圆条,再把上面压平,用左手按住平面,右手拿菜刀把左右两侧挤平整一些,把刀刃轻轻在两侧面按压出两道深深印痕,拿两只洗好的红枣并排放在中间,两只手各自从两边轻轻往内一巻,一个枣馍就成功了,小姑姑总是和我比谁做的好看,既要好看又要快速,我们终究是比不上柔面坨的快,看着面团一大堆了,她们也开始做起枣馍来,等攒够差不多一锅的量了,基本有个四五十个吧,就开始往蒸锅里放,这时候父亲的柴火舔着锅底,突突的火苗往外冒着,熏的一张历经风霜的脸有些睡意了,眼瞅着锅盖边上的一道道白气,氤氲而出,开了开锅了!父亲冲着屋里的我们喊着。可以上锅了,母亲在自己用高粱杆穿成的篦子上铺上一层笼布,再舀一瓢身旁桶里的水,哗一下撒在上面,笼布立即阴沉下来,这时小姑端来一篦子揉好的枣馍,母亲手快,三下五除二放好,逃过了灶火的烟熏,盖上盖子不忘再把家里的破麻袋片搭在漏气多地方,告诉父亲十点十分,三十分钟后停火。

揉上两锅的枣馍后,开始包萝卜干包子,当地人都喜欢在刚进入冬季时,把收回的大白萝卜,用萝卜擦子擦成丝,晾晒到屋顶上,一直到干透打着卷才收起来,以备冬天没有蔬菜时候食用,这种吸收了日月精华后的萝卜干,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泡好涨开来,今天一大早就剁碎,用猪油和葱花调好,那叫一个香,包萝卜干包子比较简单,只是拿面坨用小擀面杖推成巴掌大的面片,把四周捏起来把口缝好,只是我总是往里面放的菜少,包起来比较容易,母亲在边上说,你包的菜少熟了后不准吃别人菜多的哈!那菜多了能撑破皮,我怕包烂了。

等第一锅馍出锅了,那简直就是等待奇迹时刻,母亲的心都悬起来,不知道揭锅盖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我也总是好奇,站在一旁观看,母亲让离远一点,以免烫到,父亲把灶堂里的火撤下来,拿水浇灭,依旧在冒青烟,熏得母亲两眼流泪,父亲站起来先把庞大的好似个大草帽的木头锅盖移出一道缝,这时候锅里的白气呼一下子找到出口都挤向这里,再看父亲双手一反手腕儿,将锅盖立起来,瞬即靠在一边的灶墙上,灶房里立刻白气笼罩,氤氲升腾,我们都仿佛一下子进入了仙界,隔着雾气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我们就像被神仙定住神一般,停在那里,等一会,仙气随着空气飘向灶房外,才把我们从神定中拉回,这时候我们都盼望奇迹般的望向锅里,咦白亮亮油光光,白腾腾的枣馍给我们满意的呈现在眼前,母亲用手在一个馍鼓起的被上轻轻按一下,瞬间按下地方又弹起来,“熟了熟了,快来吃馍,先吃饱,再揉馍,叫着婶子,姑姑,老琯”,“不了,等会儿吃萝卜馍”,她们边揉着面边对着灶房里人说,母亲拿来自己用高粱杆串成的篦子,把一锅馍盛到屋里方桌上,大家都夸着,这馍蒸的真不错,这是碱水用的恰好,蒸馍最主要的是掌握住碱的多少,多了就会变黄而且蒸出来死气沉沉的,少了,馍吃起来有点发酸,而且表面看起来有一些星星点点,看上去馍不开心。只有把碱放到恰恰好,蒸出来才能好吃,表面光滑白净,一股面香带着酵发香气,即便是吃过饭吻到此馍香味,也还想一尝,所以这个和面用碱人很关键,母亲每年春节蒸馍都是实验式的进行,和好面后,撕一小块揉一面团,在炉火上考,熟了后,一是看颜色,看表皮发黄了就是碱大,需要再把大盆里的面盖上闷上一会,让其发酵,自己蒸发掉碱性,二是摆开闻其味,如果不是极致的发酵面香味,还有点阴沉,不蓬松,那就是碱用的少了,再用水溶解一点碱面,揉进面团里,盖上静止不动,醒一会儿后才揉面。母亲是经常揉馍的,多少面兑多少碱面,基本心里有数,加上用鼻子闻面的味道,那种刚好合适的面会发出使人非常舒服喜欢的气味。所以基本上都可以一气呵成。

等到蒸出第二锅了,便把准备好的大笸箩拿出来,里面铺上干净的白布,把桌子上晾好的一篦子馍倒进去,再去拾蒸好的另一锅,就这样每蒸一锅先晾在篦子上,过一会儿再放进笸箩,母亲说这样馒头们就互不粘连了。

我是最喜欢花馍和鱼馍的,看看剩下的面差不多了,就开始蒸花馍还要做上几条鱼馍,我把揉好的面堤子用力的一边搓一边拉,搓成细长细长的如一根麻绳有个一米来长,开始一头向内巻,另一头向外卷,俩手同时进行向中间卷曲,俩端并住后,就如同一个八字,拿来一双筷子夹住这八字的园的部分,稍微一用力,筷子夹着凹进去,拿开筷子,用菜刀,把边上切开,瞬时一个花瓣行的馍就做好了,在馍的中心点放上一个红红的大枣,像极了一个莲花,象征吉祥如意的莲花,像这样的莲花做上十几个,有小一点的放在枣馍上,有重叠三个放在一起的,体现层次感,是用来上供用的,到时候不论是全神,财神,祖宗,南海观音,神龛上都要进供莲花馍和鱼馍。

鱼馍,家家户户每年必须有的,寓意连年有余,吉庆有余。做鱼馍需要黑豆和红豆,把一个面堤搓到一札长,搓出个头粗尾巴细的摸样,你把尾巴用手掌轻轻按平,拿剪刀从中间一刀下去,剪出一个尾巴形状,粗的一头用一根手指横着放在面头稍微一压,横出面两边相对点上两颗红豆,做鱼的眼睛,在正前下方安进一颗黑豆就犹如嘴巴。这样就只剩下做鱼鳞啦,拿出家里的剪刀,利用刀尖轻轻的在鱼的背部按照一条一条的直线顺序,一剪挨着一剪的走下来,剪出花刺感,再把外侧走一圈,内测走一圈,同样均匀的剪出炸出的花刺模子,乍一看一条鱼炸着浑身刺的鱼匍匐在案上,做鱼就在于鱼刺的技巧,鱼刺剪的逼真,才火灵活现,而且刺要炸起来,这样蒸出锅才不至于扒菇,做鱼我是最拿手,在手里玩转面团而后一撮而就,一按一压,尾巴就出来了,咔叽咔叽咔叽,几剪刀鱼刺三行鱼刺成型,一条鱼就成功啦。一会儿功夫,案板上十几条神龙似的游鱼聚在一起,有的头碰头说悄悄话的,有的用尾巴甩另一只的,有的三五只对着头商量事儿的,有点小鱼依偎在大鱼怀抱的,各种各样的姿态,最后看着满满案板上的群鱼汇聚,都满意地舒一口气,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愿在新的一年里,如鱼得水,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从日出开始,到群星满天,才结束忙碌而欢快的一天,虽然都累的腰酸背不直的,年的喜悦在心里有一种动力,激励着疲劳的身体已然不停的准备着以后的年货。在我们这个偏远的乡村,家家户户,年年岁岁,一代接一代的传承这个祖先遗留下来的习俗。那时候,每逢进入农历腊月二十三,走进村子里,时不时就会闻到白面馍香味,这味道不是城里馍所能代替的,那是掺和着柴火味的面香。

虽然走到哪里都可以吃到馍,可是我走过半生游走生活,最怀念的是家乡带着烟火味的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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