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同类

2019-02-02  本文已影响0人  安为之

我生活在一个疗养院,封闭式疗养院。虽说名义上是疗养院,可人们更习惯于称这里为监狱。

听说会有一批人来到这里与我以及我的同伴做一次交流,因为心理学家和法院需要一些有关我们的数据。要知道,人们总是喜欢研究所谓的异类。

“早安。”我微笑着与来人问好。他很普通,看起来有些单纯。

我为他拉开椅子并煮了杯咖啡——就像我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时那样。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来的人了。

“糖?”我试图使声音听起来更加平和。

“两块,谢谢。”

他似乎有些局促,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我。与其说是不安,倒不如说是面对异类时的好奇与无措。人们都是这样的。

我放下咖啡,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子上,十指交错地抬到与下巴齐平处,面带微笑地安抚他:“您别紧张,他们只是要求您跟我对话…你知道的,他们以为我是神经病。”

“那么您认为您不是神经病吗?”他抿嘴,有些不客气的回复。

意料之内的问题。我想我的笑容一定无奈极了:“不,我认为我不是。”

入院以来每个医生都会问类似的问题。我的答案从未变过。是的,他们只是以为我是神经病。

“那您要怎么证明呢?”

我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尽量委婉地对他表达我的看法: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相对的,您知道,我没有说所有事情都是相对的的原因就是这个。很多人认为我是神经病,但是显然也有人并不这么认为,比如说我。那么为什么我是错的呢?您知道的,社会上服从的规律就是少数服从多数,我们从小一直到大都遵循这句话的。但是对于那少数人,您凭什么说他们就是错的呢?”

他有些不知所措,呐呐地开口:“可是先生,当这个社会觉得您错了…”

“那么这个社会就是对的吗?”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双臂改为弯曲交叠搭在桌上,背部微微挺直。面上依旧带着微笑:

“人们相信意识决定物质,可这本身就是错的。意识只能决定人们对于物质的看法。比如说,现在,马铃薯的名字叫番茄,番茄的名字叫马铃薯,那么您告诉我,生长在土地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似乎被我的问题吓了一跳,抿了一口咖啡回答到:“番茄。”

“那么您用什么炒蛋?”我的问题很快,他也紧跟着我的节奏快速回答:“马铃薯。”

“什么是红色的?”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番茄。”他说出答案后有些苦恼和烦躁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轻笑,慢条斯理抿了口咖啡:“您看,您的意识里认为番茄是红色,但是实际上,您说的番茄是马铃薯,而马铃薯并不是红色。”

“可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这个世界都错了。您知道害虫和益虫吗?您知道什么叫做害虫吗?对人类生长繁殖有害的生物都叫做害虫。但是这只是人类的看法,对于动物而言呢?人类有可能是害虫。您能说动物不对吗?不能。但是动物的思想为什么没被采纳呢?您知道吗?”我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咄咄逼人。

他嘴唇翕动,最终闭口不言。我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因为人类的力量。第二,因为人类自私。”

他皱眉抿唇,有些迟疑:“先生,我不否认您说得对,但是您这是诡辩。”

我加深笑意收起一根手指,用一根手指对着他晃了晃:“先生,我可以告您诽谤,您诽谤我的言论为诡辩。但是我并不会去起诉您,您知道为什么吗?”

不出所料,他有些慌乱地摇头。我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

“因为,您,是个神经病。”

—————————

“早安。”

隔天清晨,我微笑着向对面病房里的他比了个口型,隔着两扇小小的窗户。

听说他的报告上只有一句话。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那么,错的是你,还是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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